河水所过之处,天地间的法则仿佛被重新书写。碑基周围的哭坟草,本是承载哀伤的灵草,被河水浸泡后,灰黑的叶片迅速褪去暗沉,化作翠绿色的藤蔓,藤蔓顶端冒出星星点点的花苞,转眼间便绽放成洁白的忍冬花。忍冬花层层叠叠,簇拥着碑基,散发出清甜的香气,那香气并非寻常花香,而是能安抚神魂的灵韵,将哭坟草残留的悲戚涤荡一空。花丛中,几只通体透明的蝴蝶不知从何处飞来,停在花瓣上,翅膀扇动间洒下金色的粉末,粉末落在草叶上,竟凝结成细小的符文。
星冢裂谷的荒芜土地,本是亿万年寸草不生的绝地,只因这里曾埋葬过太多不甘的亡魂,连泥土都带着死寂的灰色。可当河水流经此处,灰色的泥土突然开始翻涌,无数嫩绿的芽尖破土而出,芽尖迅速抽穗,结出饱满的麦穗。麦穗是纯金的,麦芒上闪烁着太阳般的光泽,微风拂过,金色的麦浪翻滚起伏,发出“沙沙”的声响,那声音里充满了生机与喜悦,与方才的哭嚎判若两个世界。更奇的是,麦穗成熟的速度快得惊人,前一刻还是青涩的谷粒,下一刻便饱满低垂,仿佛在向这片土地谢恩。有几只田鼠从地洞中钻出,叼起掉落的麦粒,欢快地窜来窜去,它们的皮毛在金光的映照下,竟泛起了灵光,显然是沾染了河水的生机。
逆葬的星髓所在之地,本是星冢凶神诞生的根源,那里的星髓因埋葬方式逆反天道,常年散发着暴戾的煞气。河水流到此处时,突然化作无数细密的水珠,水珠悬浮在空中,如同一场银色的雨。水珠落下,浸泡在煞气中的星髓开始发出“滋滋”的声响,表面的暴戾之气迅速消散,化作袅袅青烟。片刻后,星髓竟凝结成一颗颗晶莹的晨露,每颗晨露里都包裹着一道微小的星芒,晨露滚落草叶,沾在忍冬花瓣上,折射出七彩的光。有晨露不慎滴落,落在一只受伤的玄鸟翅膀上,那玄鸟原本流血的伤口竟瞬间愈合,展翅高飞时,羽翼上多了几道星纹。
就在这时,九坟琴碑内部传来了琴弦振动的声音。那声音并非人为弹奏,而是碑身本身发出的共鸣,先是一声低沉的嗡鸣,随后是第二声、第三声……七声琴音过后,一首完整的《安魂调》缓缓流淌而出。这曲调极柔,极缓,像母亲的手轻轻抚摸着受伤的孩童,又像月光洒在平静的湖面,每一个音符都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曲调中,有对过往罪孽的叹息,有对逝者的哀悼,更有对新生的期盼,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却又和谐得令人心颤。
随着曲调渐浓,一个模糊的虚影从碑身中缓缓走出。那是一位撑着伞的老妪,身着青灰色的道袍,道袍上绣着无数细密的云纹,云纹在月光下流转,仿佛活了过来。她的伞是油纸伞,伞面是青冥色的,上面用银线绣着北斗七星,伞骨是玉石雕琢而成,晶莹剔透。老妪的面容隐藏在伞下的阴影中,只能看到她花白的鬓发和一双浑浊却又洞悉一切的眼睛,她的身影时隐时现,仿佛随时会融入虚空,却又真实得触手可及——这便是青冥仙姥的虚影,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存在,据说她是九坟琴碑的守护者,亿万年来沉睡在碑中,唯有《安魂调》响起时才会苏醒。
青冥仙姥的步伐极缓,每一步落下,脚下都泛起一圈淡淡的涟漪,涟漪扩散开去,将忍冬花的香气、麦穗的金光、晨露的清辉都吸纳其中。她走到碑额下方,抬头望向悬停的明月,伞尖轻轻抬起,对准了月轮。
伞尖与月轮接触的刹那,时间仿佛静止了。月轮表面的光华剧烈波动,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无数星纹从月轮内部浮现,沿着伞尖与月轮接触的点,缓缓汇聚成一道新的纹路。那是第四十八道坟纹,这道纹路比之前的四十七道更加复杂,像是由无数星辰轨迹交织而成,纹路成型的瞬间,整个九坟琴碑突然爆发出冲天的光柱,光柱穿透云层,直抵九天之上。
光柱中,《安魂调》的曲调达到了顶峰,青冥仙姥的虚影在光柱中渐渐变得清晰,她缓缓抬起头,伞下的面容终于露出一角——那是一张布满皱纹却异常安详的脸,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她望着月轮中的第四十八道坟纹,又望向下方生机盎然的星冢裂谷,仿佛在说:“亿万年的等待,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月轮依旧悬停在碑额,忍冬花继续绽放,麦浪依旧翻滚,晨露在阳光下闪烁。九坟琴碑的光芒渐渐收敛,青冥仙姥的虚影也随着曲调的渐弱而缓缓消散,只留下那把青冥伞的虚影,轻轻靠在碑身,如同一个沉默的见证者。
这场由星冢凶神解体引发的奇迹,彻底改变了星冢裂谷的命运。曾经的凶煞之地,如今充满了生机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