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道人们这才注意到,刑仙日月轮的轮心处各有一个模糊的印记——左轮是“刑”字,右轮是“罚”字,正是刑仙道胎们用自身本源烙印上去的印记。此刻那些青丝正顺着印记往里钻,轮体表面已经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仿佛下一刻就要崩碎。
“刑债……她来收刑债了……”燧人残识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当年九天刑庭判罚的所有罪孽,都记在刑仙一脉的账上……青冥仙姥是上古执律者,她的葬发会自动寻踪所有带刑印的东西,不管过了多少万年,只要刑债没清,就躲不过去……”
他的话让铸器台陷入死寂。谁都知道刑仙一脉在上古曾执掌刑罚,却没人知道他们还欠着这样的“债”。那些被刑仙判罚的生灵、被打碎的仙神、被镇压的妖魔,原来都成了挂在青丝上的“债”,如今正随着葬发一同寻来。
就在这时,九脊量天琴所在的琴台突然发出一声脆响。这琴台是用不周山残存的断木打造,坚硬程度堪比神器,此刻却从边缘开始裂开,裂缝中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是琴台在流血。裂缝越来越大,很快蔓延到整个台面,当琴身随着裂痕倾斜的瞬间,一道光柱从裂缝中喷涌而出——那不是寻常的光芒,而是粘稠如血的暗红色光流,里面混杂着无数细小的血色符文,在空中盘旋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
光流在半空盘旋了三圈,最终凝聚成一只巨大的竖瞳。瞳仁是纯粹的黑色,边缘却泛着血光,眼白的位置布满了金色的血管状纹路,那是混沌初开时的天地法则所化。这只混沌血眼刚一成型,周围的空间便开始扭曲,守道人们看到自己的影子在血眼中变成了扭曲的怪物,而血眼的瞳仁深处,正缓缓浮现出另一幅景象——
那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黑暗,连光线都被吞噬,只有偶尔闪过的幽蓝色鬼火能照亮少许景象。地面是凝结的黑色岩石,上面布满了指爪抓挠的痕迹,深的足以埋下十个人。空气中漂浮着无数半透明的影子,它们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徒劳地朝着某个方向伸出手——这里是九幽最底层,连鬼神都不敢踏足的绝域。
而在这片绝域的中央,一座黑色的山峰正微微震颤。山峰并非自然形成,而是由无数根青色的肋骨堆叠而成,每根肋骨上都缠绕着金色的锁链,锁链上刻着的“镇”字正在逐一褪色。肋骨山峰的顶端,压着一个巨大的白色茧状物,茧壳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从裂缝中渗出的不是丝絮,而是灰色的雾气——正是天哭茧,传说中用亿万冤魂的哭声凝结而成的封印,里面锁着什么,连上古仙神都不敢探寻。
此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从肋骨缝隙中伸出。那只手的皮肤呈青黑色,指缝间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指尖扣住天哭茧的裂缝,正一点点往外撬动。随着这只手的用力,肋骨山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锁链崩断的脆响此起彼伏。当这只手的主人露出全貌时,混沌血眼中的景象让所有看到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尊浑身浴血的刑仙,身上的仙袍早已破碎,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疤,每道伤疤里都嵌着半片金色的鳞片。他的左半边身子已经化作白骨,肋骨处缺了一根,显然刚才撬动封印的正是他自己的肋骨。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左眼是正常的黑色瞳孔,右眼却只剩下一个空洞,里面不断渗出黑色的烟气,隐约能看到烟气中漂浮着无数细小的刑具虚影。
“六劫刑仙……”燧人残识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他被镇压了七十二万年,怎么还能动弹?那根肋骨是他用自身仙骨炼制的‘断狱尺’,专门用来破封印的……他要把天哭茧里的东西放出来!”
话音刚落,混沌血眼中的六劫刑仙突然停下了动作。他那只空洞的右眼转向血眼的方向,像是穿透了九幽与青萍世界的壁垒,直直地“看”了过来。紧接着,他裂开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从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这声音竟穿透了血眼,清晰地传到了铸器台上:
“青冥收债,我放债主……这盘棋,该轮到我们走了……”
他的话音刚落,天哭茧突然剧烈震颤起来,最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嘶吼,像是某种被封印了万古的生物正在苏醒。茧壳上的裂缝瞬间扩大,从中伸出无数根与空中葬发相似的青丝,这些青丝在空中打了个结,竟化作一只巨大的手掌,朝着六劫刑仙的方向伸去。
与此同时,九重天外的葬发突然加快了收缩的速度,刑仙日月轮发出一声哀鸣,轮体上的“刑”“罚”二字开始剥落,化作两道金光朝着九幽飞去。青萍世界的大地开始震颤,原本清澈的河流变成了暗红色,岸边的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从根茎处渗出黑色的汁液。
九脊量天琴的第七弦终于不堪重负,发出一声刺耳的断裂声。弦身崩碎的瞬间,无数细小的光点从弦中飞出,在空中组成了一幅残缺的星图——那是上古时的刑罚星图,如今却只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