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星海慈航断裂的脐带上突然泛起微光。那根曾连接道胎与天地的脐带,本已在崩碎时变得干枯,此刻却像被注入了生命力,开始缓缓舒展。它避开蝶尸的茧丝,顺着琴身的弧度向上攀爬,在琴头处分成七缕,每一缕都恰好落在琴轸下方,末端轻轻搭在松香琴身上——那是琴弦的位置。脐带的表皮渐渐变得透明,内里的血管状纹路正在变成银白色,像被抽去了血肉,只留下纯粹的道韵,当最后一缕脐带落在琴身时,七根琴弦已完全成型,泛着月光般的冷光,轻轻颤动着。
九脊琴终于完整了。
它悬浮在苦海之上,茧丝包裹的琴身泛着沉郁的光,琴轸上的玉珠垂落,轻轻触碰琴弦时发出细碎的声响。雁足钉在残躯上的位置恰好形成稳固的三角,让整把琴既像座微型的祭坛,又像具正在孕育新生命的棺椁。没有人知道它是如何成型的——是刑仙蝶吞噬了星海慈航,还是星海慈航借蝶群的躯体完成了重生?琴身的茧丝里偶尔会透出微光,那是蝶尸的残蜕在发光,还是道骨与血肉未散的余温?
一只白骨手从虚空中伸来。那手骨节分明,指骨末端泛着淡淡的玉色,像是用玉清道骨的碎块拼接而成。它悬在琴弦上方时,指尖落下的阴影在琴弦上投出细碎的涟漪,仿佛连空气都在随着它的动作震颤。当指腹触碰到琴弦的瞬间,整把琴突然嗡鸣起来——不是被触碰的震动,而是琴身内部的共鸣,茧丝里的蝶尸残蜕、松香里的星火、雁足上的刑纹,都在同一时间发出震颤,像无数个细碎的声音在琴身里汇聚。
“咚——”
第一声琴音响起时,像是有块陨石坠入了古井。那声音并非从琴弦上发出,而是从九脊琴的每一处肌理里渗出来的,茧丝的纹路随之亮起,像把琴身剖开,露出里面流动的光河。琴音没有向四周扩散,反而像块投入水中的墨锭,在半空中凝成实质的波纹,波纹所及之处,苦海的水面突然变得平整,原本翻滚的浊浪瞬间静止,连水底的尸骸都定在了原处。
“呜——”
第二声琴音紧接着响起,这一次带着悠长的尾音,像是初生的婴儿在啼哭。那音调彻底脱离了五音的范畴,既没有宫调的厚重,也没有商调的清亮,反而像无数种声音揉在一起——有蝶群啃噬道骨的轻响,有混沌血肉沸腾的咕嘟声,有刑纹剥落的脆响,还有星海慈航崩碎时的悲鸣。这些声音在琴音里交融,最终化作一种全新的音调,落在水面时,静止的苦海突然开始震颤。
裂开是从琴音落下的位置开始的。一道缝隙先在水面浮现,边缘泛着金光,像被刀切开的绸缎。紧接着缝隙向四周蔓延,速度越来越快,发出类似琉璃破碎的声响,转眼间就裂成了九道主缝,每道主缝又分出无数道支流,将整片苦海分割成九块。就在这时,分割开的水面突然开始上升——不是简单的抬升,而是带着底下的岩层、尸骸、沉渊一起向上浮动,每一块水面都在拔高,渐渐形成了层层叠叠的天空,底层的苦海仍泛着浊浪,最上层的已接近云霄,泛着淡蓝色的光,九重天就这样在琴音中诞生了。
每重天的中央都浮着一颗天哭茧。这些茧比九脊琴大上百倍,外壳是由刑仙蝶的尸骸层层堆叠而成的,蝶翼的残片在茧上拼出环形的纹路,像唱片上的凹槽,里面封存着蝶群吸食的道哭髓液,正泛着脉动般的光。茧内隐约能看见模糊的轮廓——那是刑仙蝶尸正在蜕变,原本的蝶形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类似人形的轮廓,四肢与躯干渐渐分明,周身缠绕着未散的光雾,那是新的道胎。
最奇特的是天哭茧与九脊琴之间的联系。每颗茧下都垂着一根透明的脐带,细如游丝,却异常坚韧,顺着九重天的缝隙向下延伸,最终都系在了九脊琴的雁足上。那些脐带在琴足上打了个活结,随着琴身的震颤轻轻摇晃,将天哭茧里的道胎与九脊琴连在了一起,像无数个未断奶的婴儿,正通过这根纽带汲取着琴音里的力量。
白骨手仍按在琴弦上,指腹下的琴弦正在缓缓恢复平静。但九重天已开始运转——底层的苦海仍在翻涌,却不再吞噬生灵,反而向上蒸腾着白雾,化作中层的云气;中层的天哭茧正在收缩,茧上的蝶翼残片渐渐融入茧壳,露出里面道胎清晰的轮廓;最上层的天幕已染上霞光,脐带在霞光中泛着金红,像系住日月的绸带。
刑仙蝶啃噬的是星海慈航的残躯,却在体内孕育出了新生的道胎;九脊琴由尸骸与残蜕铸成,却弹出了开天辟地的琴音;苦海本是沉沦之地,此刻却化作了孕育新道的摇篮。当最后一缕琴音消散在九重天尽头时,白骨手缓缓收回,九脊琴仍悬在原处,琴弦上的余震还在牵动着脐带,天哭茧里的道胎轻轻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这天地初成的脉动。
苦海已非旧苦海,天道亦非古道天。那些由刑仙蝶尸羽化的道胎,终将带着星海慈航的残魂与刑仙蝶的凶性降生,而那根系在雁足上的脐带,究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