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地做完一切,老人这才重新抬头看向许阳,那惨白枯槁的脸上逐渐泛起黑红的光彩,只是一味地呵呵笑着,却有眼泪在眼中打转。
对于许阳口中传出的拙峰封山的消息,方天正等人很是诧异,却也不难理解,只是庆幸那寡言少语的老人终于重拾了生的希望,不免让众人唏嘘不已。
只是如今的缥缈仙宗,令人唏嘘的可不仅仅是眼前一件事。古老的宗门传承不仅代表着深厚的底蕴,还有不可避免的腐朽,就像万物有枯荣,人有生老病死一样。
可这些都不是许阳应该考虑的,他只是一个过客,一个远行的游子,一个黑夜中踽踽独行的路人。
可是他并不孤独,他还有佟虎、石头等人,纵使行程缥缈,他也有友情相伴。他还有火炜,就算行程万里,也有亲情和爱情相随左右。
可是他始终忘不了胡十三,准确地说应该是夺舍胡十三的神明。这片大陆上早已天下四分,本不应该有神明降临人间,可一路走来,似乎不是简单的神明逾矩就能解释的。
时间似乎真的可以磨灭一切,再强横的秩序也无法逃脱有朝一日被打破的命运,或早或晚,终究是不可避免的。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许阳却知道这已经是他们来到这里的第三个年头了。再次从冥想中退出,轻轻拉开房门,便见到院里的石榴树下的火炜回过头来,一壶茶正烧得滚烫,正冒着白气呜呜呜地欢快地响。
缥缈仙宗似乎一切都是老样子,拙峰依旧封山,方天正的剑峰已经坐稳了七峰的头把交椅。久闭的山门也再次打开,十年一次的收徒大会,让山下的凡人中的少年英才重新有了一窥仙缘的机会。
十年之于修仙,不过弹指一挥间,但对于凡人,十年却足以改变好多人,好多事。
他们有着各自属于自己的故事,怀揣着独有的对于修仙的向往,或长生不灭,或畅游天地,或快意恩仇,不一而足。
相同的是,他们都还很年轻,总是对于未来充满了希望,他们永远相信自己才是独一无二的那一个。
他们就像是一滴滴鲜活、充满活力的血液,不断为仙门这个庞然大物、这个古老的存在输送着新鲜的血液。仙门成就他们的同时,他们也让仙门一次次焕发出不一样的光彩。
许阳就那么随意地蹲坐在山门一侧的大石头上,看着一个又一个年轻的面孔从眼前走过。
许阳忽然回忆起自己一路走来的过往,不禁感慨不已。
“仙”么?可这世界上的仙哪里是自封的,那是神明仇视和敬畏的存在,那是代替人间征伐神明的无上战力。
上山的少年中,有那志怪传奇话本看多了的,聪明的将许阳当作隐世的仙人,纷纷上前顶礼膜拜的时候,许阳难得的羞臊地连连摆手,这时候往往会引得一旁的火炜哈哈大笑不止。
缥缈仙宗作为东疆大陆的修仙第一宗门,实力自是毋庸置疑,所以筛选弟子的标准也自然苛刻无比,过去的无数岁月里,一个通过的都没有,双方全部空手而归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只是今年的行情似乎好过以往每次收徒,许阳不用看,只是坐在山门外的大石上就能听见方天正那个奇女子震彻山林的爽朗笑声就能猜得到,少不得有那幸运儿得入法眼。
暖洋洋的太阳晒得许阳一阵困意升起,故意无视火炜娇嗔的眼神,拉过那浑圆笔直的大长腿,没有什么比躺在那上面更舒服的了。看得出许阳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火炜只是愠怒娇嗔地瞪了他两眼,却并没有阻止的意思。
全身放松的许阳更加显得飘逸洒脱,不管是上山的还是下山的少年,少不得侧目连连,许阳一概视作羡慕,整个人愈发放松起来。
忽地,原本如同抽了骨头即将瘫软躺下的许阳动作一僵,继而缓缓从大石头上站起来,隐隐将火炜挡在了身后。
本来暖烘烘的日头似乎突然失去了温度,山林间的鸟鸣虫叫似乎也一瞬间消失了,许阳目光冷冷看过去,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正缓缓登山,一步一步迈近山门。
依旧有求学的少年源源不断走入山门,更有那被淘汰下山的少年,虽然不舍,却也不得不一步三回头地走下山。
只是路过那中年文士,众人似乎毫无所觉,似乎这个人完全不存在一样,就那么径直穿过对方的身体。
眼睛可能会骗人,可神识却断然不会,尤其在对方的身上,许阳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神明的气息。
相比以往见过的神明不同,眼前的中年文士仿佛将自己和这方天地完全隔绝开来,没有了神明惯有的神威惶惶,就那么如同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凡人一般,径直走向了许阳,走向了缥缈仙宗。
恍惚间,逐渐登高的神明的眉眼竟然和逝去的胡十三隐约重叠,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赫然和常人无异。
许阳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纵使他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