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静婉答:“是。”
宫人道:“请答考题。”
张静婉目色沉静地轻呼了一口气,而后沉稳地开口:
“依我所见,‘官职’二字重在‘职’字,无论品阶,‘职责’乃官之要务。士农工商,士谋治世之法,农担万民之本,工精技艺造巧物,商贾通才济四方。农工商三行皆未曾封过男女,士又为何要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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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男女各半,所思所想所食所用之事皆是相同,所谋的天下事也都相同,那为何要分男女呢?”
“应当将科举之法,定为男女皆可,一样的考题,一同揭榜封官,共同谋天下之事。”
“这样,考试、监督、推荐、任免皆可按此前规矩进行,不仅可以免除重定女官之职的繁杂,也可免除口舌纷争和推责、吵嚷的祸事。”
一语说完,全场安静。
张静婉的声音如同静谧流淌的河水,初见平缓无波,细闻时却可窥见其下的湍急与波澜,添平了她在赏灯宴上没能迈出的那一步,以势不可挡之势,涌入在场所有人的心头。
李瑟兮轻挑起的眼眸中燃起炽热的火花。
林若初也在心底为她小小地鼓掌。
说的漂亮。
为此轮殿试开了个好头,不愧是差点把女鬼搓磨死的张静婉。
而女鬼则转向杜欣欣,拍了下胸脯骄傲道:
【我之前跟她搞了两年宅斗都没被弄死,我是不是很厉害?】
杜欣欣无语地把她脑袋揉成鸡窝,还没说什么,陈瑜画已经走上了前,成为了第二轮开口论述的考生。
伴随着她的声音,杜欣欣的心脏难以自控地狂跳了起来。
陈瑜画听完考题,脑海中浮现的并不是张静婉那逻辑严密、条理清晰的对答,而是她在初试报名的那一日所见过的,那位被夫家拖走的女子不甘的表情。
摆在她面前的并不是一道考题,而是一条早就应该存在的道路。
她们现在所答的每一个字,都有可能会成为这条道路上的引路标。
她想为那些心有不甘的女子引一条路,所以开口时思绪格外谨慎:
“诚如张贡士所说,官职重在职责,考试、监督、推荐、任免不该分男女,可从实际出发,大周建国至今数十年,加之前朝诸代百年,从未有过女子入前朝为官之事。男女所能读书者、所能读之书,差异甚多。”
“若从此刻起,便实行男女同考、同职、同推荐、同任免,那必然会因百年传统,导致男子势强,女子势弱,同场考试男子高中者多而女子高中者少,久而久之,必会于民间形成谬念——男子读书为官优于女子。”
“若一户之中有儿有女,家中钱财只能供一人入书院备考,必会因此谬论送儿郎入书院搏高中。”
“如此往复,仍旧是儿郎读书者多,女郎读书者少,实属不公。”
“所以我认为,官职不分男女,但男女眼中所看到的天下事各有不同,共同为官,才能将天下事尽收眼底,做出良策以利我大周。”
“若想男女皆能入朝为官,便要先扶持女子书院,广招天下女子入书院读书,以消除百年来男强女弱的‘顽疾’,使女子先立于与男子相同的起点,再依张贡士之法,男女同试、同官,同举荐、同任免。”
“此乃‘扶赢弱以并进,而后共竞于途’之策。”
陈瑜画说完,全场又是一片惊愕。
贺从文看向她的眼神肃然起敬,林思齐也目露欣赏之光,不由得赞叹:“好一个‘扶赢弱以并进,而后共竞于途’。”
张静婉讲的是如何给有能力的女子以公平,助她们能利于朝堂,能与男子共争相同的官职,而不会因“官”前面加了个“女”字,而遭受不公、排挤,被下放到闲职而无大展宏图的机会。
而陈瑜画讲的则是,除了少数意志坚定且得家族托举、文采兼备的女子之外,普天之下的大多数被迫“目不识丁”、被迫“所知甚少”的女子,要如何才能有这样一个迈入考场的机会。
张静婉信女子不输于男子。
而陈瑜画则看到了那些输了的女子眼中的不甘。
两人提出的策论互相补充,相辅相成,李瑟兮几乎已经从两人的话中,构想出了天下女子坐于书院中齐声诵读,与男子一起共同步入贡院科考的盛况。
要想达成心中之梦,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但她如今能在勤政殿中,听得另外两个女子,说出这样一番话,长久以来一直充斥在她心头的孤寂感突然消退了些许。
赵雅贤隔空看着她唇角的笑意和目光中的灼热,一股怨毒的烦闷刹那间涌上胸口,她咬住槽牙,僵硬着下颌,面无表情地移开了目光。
杜欣欣则在林若初的脑袋里“蹦迪”。
“蹦迪”这个词是女鬼教的,意为“因高兴之事胡乱蹦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