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妍儿以忧伤的表情,扫过在场众人的脸庞。在全场或是期待,或是幸灾乐祸的目光中请起朱唇:“我不愿意今日作曲,一是考虑明日就要嫁为人妻,再出风头恐被夫家不喜。二是身为帝姬,彩衣娱亲自无不可,但以唱曲成名非我所欲。”
蔡京早知道这位福柔帝姬心思灵巧,这套推脱的词甩出来,他自然要想办法给堵回去。于是道:“帝姬要真是为难,不唱便是,正如陛下所说,天下谁还敢为难帝姬不成?”
这话看似是给赵妍儿找台阶下,实则却是让赵妍儿认输。
赵妍儿只得叹了口气。
蔡京心中欢喜。年初那段时间,他所受波折都与这福柔帝姬有关。而在她出嫁前一天,能给这位帝姬找上这么一次不痛快,也算出了口气。
再之后,福柔帝姬要真去那东平府,他却有一万种方法叫她回不了东京。
蔡京不是喜怒形于色的人,此时只是淡淡微笑,表情把握的相当精准。
看在赵妍儿眼中自然是嘲笑她自不量力敢与太师作对。
看在赵喆眼里,却是一副和蔼长者姿态。
赵妍儿却不再看蔡京一样,对赵喆说道:“既然如此,儿臣便唱一首大苏学士的《水调歌头》吧。”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赵妍儿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就已经开口歌唱。
依然是清唱,她的嗓音如泠泠清泉浸润苏轼笔下的月色,空灵中带着一丝神性,将“转朱阁,低绮户”的婉转愁思化作飘渺仙音。每个咬字都似月光穿透云翳,带着众人一起穿越琼楼玉宇,起舞弄影于月光之间。
等赵妍儿一曲唱完,在场众人竟然还沉浸在月光自然流淌的意境中不能自拔。
直到蔡京轻咳一声,将众人拉回现实。蔡京虽然心中不甘,但嘴上还是说道:“大苏学士这首水调歌头当为中秋词第一。福柔帝姬词牌新唱之法也是独占鳌头。”
事已至此,人精中的人精,自然是不遗余力的夸赞。蔡京的话又吹响了拍皇帝马屁的号角。
“帝姬大才,大苏学士的词正合今晚之节庆。双绝合璧自然天下无双。”
“帝姬此曲真乃天籁之音,听得老臣如沐春风,想来必是得了陛下精通音律的真传!”
“老臣活了六十载,今日才知何为仙乐。帝姬这唱腔,颇得陛下抚琴玉音的雅韵啊!”
“帝姬一曲绕梁三日,让老臣想起当年陛下在琼林苑即兴谱曲的英姿,真真是虎父无犬女!”
“这歌声清丽脱俗,犹如陛下御笔丹青般精妙,不愧是得蒙圣上亲自指点过的!”
“帝姬今日这唱功,让臣恍若听见当年陛下在垦岳中抚琴而歌的风采,一脉相承,一脉相承啊!”
“老臣听得如痴如醉,帝姬这唱腔既端庄又灵动,恰似陛下书法中那'铁画银钩'的韵味!”
赵妍儿内心里对着这些“不拍马屁会死星人”翻了个白眼。面上却保持着谦虚礼貌的笑脸。
赵喆则得意洋洋的扫视诸臣,问道:“何人还敢说朕女儿沽名钓誉?”
蔡京立刻表态道:“就应该把那造谣者绑来听听帝姬新曲。”
梁师成赶紧道:“那岂不是奖励那造谣者?太师如此可是辱没了帝姬新曲啊。”
梁师成语气似是玩笑,但也有攻讦之意。在场人精除了赵喆哪个会听不出来。只是没成想,赵妍儿却帮蔡京说起话来:“太师速来仁德,想来是喜欢我这新曲喜欢的紧,才说错话,梁太尉切莫深究。”
梁师成算计着福柔帝姬绝不可能成为蔡京同党,如此说定有后话,于是故意配合地说道:“好叫帝姬知晓,御前说错话可也是错处。”
赵妍儿立刻做出一副惊慌的样子,对皇帝说:“儿臣于父皇外,最是敬重太师,没想到却给太师惹了祸事。”
这话就有些让赵喆不爽了,蔡京是个厉害人,但人品可不好,怎么配让自己女儿敬重?于是半开玩笑说道:“蔡爱卿确实该罚。”
蔡京连忙起身请罪。心道这福柔帝姬还是有些本事的,出宫后也未必消停,看来要早除祸患。
赵妍儿却依旧替蔡京求情:“父皇莫要重罚太师。”
赵喆说罚蔡京,自然也是无伤大雅的罚,赵妍儿如此一说,他反倒不好轻罚了,于是又将问题抛给赵妍儿,问道:“妍儿说该怎么罚?”
赵妍儿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了眨,像是思考了片刻,说道:“那就罚太师将儿臣这首新曲买下来送给陛下做中秋贺礼吧。”
蔡京心中暗骂福柔帝姬狡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