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到政务上来,但那握着朱笔的手,却微微有些停滞,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束缚。
未来的魏国,这艘巨大的航船,该驶向何方?谁又能真正稳稳地接过他手中的舵轮?
这些问题,如同殿外逐渐深沉的夜色,无情地笼罩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宛如一场无法摆脱的噩梦。
与曹操大殿中那如雷霆炸响般的震怒、压抑得令人窒息的紧绷氛围截然不同,蔡文姬的医疗室宛如一处被尘世遗忘的桃源,弥漫着一种近乎与世隔绝的宁静与温馨。
空气中,淡淡的草药清苦之味与少女闺房特有的甜香相互交织,轻柔地萦绕在鼻尖,让人心神不自觉地松弛下来,仿佛踏入了一个远离纷争的梦幻之境。
四周的架子上,各式各样的药材、精致的瓷瓶与专业的医疗器具整齐排列,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宛如一片独立于外界的净土,外界的纷争与杀戮在这里都被悄然隔绝。
司马懿静坐在床沿,那象征权势与冷峻的猩红外袍已被他褪去,换上了一身便于检查的深色便服。
他微微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那张惯常如寒冰般冷峻的面容,在此刻也难得地松懈了几分,显露出一种不易察觉的疲惫。
潜伏在他经脉骨髓之中的剧毒,宛如一条蛰伏的毒蛇,虽未再次猛烈发作,但那无时无刻不在的隐痛与侵蚀感,却如同恼人的背景噪音,持续消耗着他的精力,让他在痛苦中苦苦挣扎。
蔡文姬身着清爽利落的青、绿、白三色相间的军医服饰,站在他面前,与她那碧绿如春日潭水般的长发相得益彰。
她微微俯身,神情专注得如同在雕琢一件稀世珍宝。
那双如同最上等翡翠般的碧绿眼眸,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司马懿腕间显露的皮肤,以及她指尖轻轻搭着的脉门。
她检查得极为仔细,仿佛拥有透视之眼,能透过那层皮肤,直接“看”到在其下游走、潜伏的毒素,如同一位探寻宝藏的勇敢探险家,不放过任何一丝线索。
随着她细微的动作,束在她发间的那对精致银铃,发出了极其轻微、却清脆悦耳的“叮铃”声,宛如山间清泉滴落在玉石之上,在这静谧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仿佛带着某种安定人心的魔力,让人的心灵也随之平静下来。
甄姬则安静地坐在司马懿身侧的圆凳上,宛如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她穿着一袭剪裁合体的冰蓝色鱼尾长裙,裙摆如水波般流淌至地面,衬得她肌肤胜雪,气质清冷孤洁,宛如月宫仙子谪落凡尘。
她没有出声打扰,只是用那双冰蓝色、仿佛蕴藏着深海寒冰与星光的眼眸,温柔而专注地凝视着司马懿的侧脸,那目光中蕴含着无需言说的担忧、陪伴以及一种深沉的眷恋。
她的存在本身,就像是一股清冽的泉水,悄然滋润着这片空间,让原本有些凝重的氛围多了几分温暖与宁静。
时间在无声的检查中缓缓流逝,仿佛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着时间的琴弦。
终于,蔡文姬缓缓直起身,她脸上那专注的神情如同冰雪在春日的暖阳下消融般化开,重新绽放出她那标志性的、带着几分不谙世事天真的灿烂笑容,仿佛刚才凝重的气氛从未存在过,宛如一阵清风,吹散了所有的阴霾。
“嗯嗯!脉象虽然还是有点乱乱的,毒素也还在里面赖着不走,”
她歪了歪头,发间银铃又是一阵轻响,语气轻快得像是在讨论今天天气格外晴朗。
“但是比上次稳定多啦!仲达哥哥有好好吃药,很棒哦!”
她一边说着,一边像是变戏法般,从身旁一个雕花木匣里取出一个与之前一模一样的白玉药瓶。
那瓶子触手温润,宛如一块温润的美玉,里面装着的是能暂时压制他体内剧痛的奇异蜜膏。
她极其自然地将药瓶塞进司马懿微凉的手中,动作熟练得仿佛已经重复过千百遍,如同一位呵护弟弟的温柔姐姐,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关切。
“喏,早就给你准备好啦!”
蔡文姬笑嘻嘻地,甚至带着点小得意地,伸出双臂亲昵地搂住了司马懿的一条胳膊,将脸颊在他肩头蹭了蹭,那姿态全然是对待最信赖的兄长,仿佛在他身边,她就能找到最坚实的依靠。
“文姬才不会让仲达哥哥没有药吃呢!一定要按时吃,感觉不舒服了更要立刻吃,知道吗?”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关切和一种近乎固执的守护欲。
在她单纯的世界里,或许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权谋天下,她只知道,她的仲达哥哥身体里有很坏很坏的“虫子”,她要用尽所有办法,保护好他,不让他出任何事,就像一位守护宝藏的忠诚卫士。
司马懿握着那尚带着蔡文姬掌心温度的药瓶,指尖微微收紧。
这熟悉的重量和触感,是他此刻在痛苦挣扎中,所能抓住的最实在的依靠之一,宛如黑暗中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