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认知里,世上没有比淳朴的村民更难缠的麻烦。
很多城里人以为淳朴等于好说话、易打发,那真是大错特错。
村子里所谓的淳朴,往往意味着他们遵循着另一套更为古老、更为顽固的规则。
在城市里,利益纠纷可能体现在条款和法律条文上。
但在聚族而居的村落里,一切冲突都会回归到最原始的状态,宗族声望、邻里关系、以及拳头硬度。
前世他做黑手套的时候,这些淳朴的村民可没少给他添麻烦。
很多地方一听到要拆迁的风声,恨不得连夜把房子加盖到三四层,鸡窝都能改成历史文物。
为了多分几十平米的补偿面积,亲兄弟都能反目成仇,更别提对付外来开发商了。
像洼里村这种宗族村,更是难啃的硬骨头。
他们内部或许也有矛盾,可是一旦面对外部威胁,就会爆发出惊人的凝聚力。
这种凝聚力,是千百年来靠宗祠香火维系、靠共同抵御外侮锤炼出来的。
甚至在以前,为了争夺灌溉水源,附近村子之间爆发械斗,打出人命都不是什么新鲜事。
刻在骨子里的抱团排外和护食本能,绝非李辉这种坐办公室的官员能理解的。
拆迁,动的不仅仅是他们的房子和地,更是他们祖祖辈辈的生活根基。
其中的麻烦,远不是补偿款到位就能解决的。
看着远处那片安静的村落,他回忆起上辈子拆迁的画面。
推土机和村民对峙、老人躺在挖掘机前、宗族长辈出面谈判,妇女扯着衣服在地上打滚......
项越的直觉告诉他,这块看似完美的地,最大的变数,很可能就是眼前这个看似宁静的洼里村。
“淳朴?”项越轻轻重复了一遍,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没再多说什么。
只是转念一想,这块地真的很不错,如果因为一个村子的拆迁问题而放弃,未免可惜。
他不怕麻烦,但他讨厌浪费时间。
沉吟片刻,项越心中已有了决断,百闻不如一见,他还是得亲自去会一会洼里村才行。
如果村民们知进退,懂分寸,他不介意在补偿上大方一点,让大家皆大欢喜。
如果有些人给脸不要脸。
那他也不介意用自己的方式,让他们学会懂事。
“走吧,去村里看看。”项越说完,转身走向车子。
阿仁立刻发动汽车,黑色商务车调转方向,跟在后面的奥迪也连忙跟上。
一行人开着两辆车,沿着坑坑洼洼的村道,向洼里村驶。
刚开到离村子还有一里多地的地方,商务车突然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怎么了?”项越睁开眼睛,带着一丝不耐烦。
巩沙:“越哥,前面有路障。”
项越坐在后排,眉头一下皱了起来。
抬头瞥了一眼,商务车前方两米的地方,两边土路摞起来七八块砖头,中间横着根剥了皮的树干,把路挡得严严实实。
他娘的,还有完没完了?是赶上黄道吉日了吗?
这个煞笔货运协会真没把人当人看是吧,几公里一个点,贩毒都没你们挣钱,操!
副驾的巩沙眼神都冷了,手已经摸向了车门把手。
后面的刘齐和李辉也是脸色难看,上个班容易吗?又来?
刘齐今天一肚子火,从被张豹指着鼻子骂,到被项越当成孙子使唤,再到亲眼目睹了一场暴行,现在正是需要发泄的时候。
妈的,货运协会的崽子们?老子不把你们的屎打出来,老子今天就不姓刘!
刘齐心里把设卡的人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准备下车发威。
还没等他下车,就看到前车动了。
刘齐吓的一身冷汗,我的老天鹅,这是要直接撞卡?万一撞到人?
就在刘齐绝望的时候,商务车一个急刹,停在路障前。
车里,阿仁猛踩刹车,回头看向项越,眼神清澈:“越...越哥,不对劲。”
项越阴沉着脸,只看了一眼,呆滞住了。
这他妈...又是什么玩意啊?
几秒钟的功夫,附近的田埂上,冲过来几个汉子,站在路障后面。
怎么形容呢?
这是四个穿着洗得发白、甚至带着补丁棉袄的年轻小伙。
和想象中的地痞不同,四个小伙一个个面黄肌瘦,眼神躲闪,看起来紧张得不行。
他们手里拿着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极其寒酸。
不是锄头就是扁担,还有一个紧张地攥着半块板砖。
细看两眼,个个手都在抖,和帕金森似的...
项越一肚子的火气被面前诡异的画风搞得卡壳。
打开车门,带着几人下车。
后面的刘齐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