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锋的指尖深深掐进命门令的凹痕里。
方才命门令刺入命运之核的瞬间,他分明看见虚空中闪过逆帝的脸——与幻境里那个哀求的少年重叠,却多了几分沧桑后的释然。
此刻他望着白衣命使流转星芒的双眼,突然想起苏婉前天深夜翻着《上古相术考》时说的话:"真正的规则制定者,从不会急着动手,他们擅长用规则绞杀。"
"退下。"他轻声对红衣女说。
剑眉微挑的弧度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她要的不是我们的命,是个答案。"
红衣女的睫毛剧烈颤动两下。
剑尖在命使颈侧压出一道淡红印子,终究还是垂了下来。
她反手将剑插入沙中,金属与石屑摩擦的刺耳声响里,她扯下腰间染血的灰布擦了擦掌心:"若她敢耍花样——"尾音消散在风里,却用脚尖勾过韩锋脚边的洛阳铲,无声推到他脚边。
苏婉的手指在身侧攥成拳。
她望着韩锋手中的命门令,那枚原本锈迹斑斑的青铜令牌此刻正泛着蜜色光泽,像有活物在内部流淌。
三天前在破庙,韩锋蹲在老乞丐尸体旁翻出这东西时,她还骂他"捡破烂捡上瘾",如今却突然明白,所谓"天命"从来不是天上掉的,是有人把线索埋在最泥泞的地方,等该看见的人弯腰。
"继承者?"白衣命使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丝波动,星芒流转的眼底裂开细缝,"逆帝自封命囚时,说过会有个能看穿命运蛛网的人来。"她广袖轻挥,祭坛地面突然泛起涟漪,千万点银芒从沙粒里钻出来——是被掩埋的命运轨迹,每道都缠着或金或黑的丝线,"你说命运不该被垄断,可你可知,当年他打破第一层命渊时,死了三万人?
第二层,三十万。
第三层......"她的声音陡然变轻,"三百万。"
唐晓晓突然抓住韩锋的衣袖。
她的指甲还沾着《天命书》残卷燃烧后的灰烬,此刻正透过布料掐他的手背:"韩哥,她在动摇你。"少女的声音带着哭腔,可眼底却亮得惊人,"书里写过,命使最擅长用'代价'摧毁人心。
当年逆帝能走到这一步,就是因为他说'我来背'。"
韩锋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幻境里那个少年,跪在堆满白骨的祭坛上,将最后一块命核碎片按进胸口时,说的也是"我来背"。
此刻掌心的命门令突然发烫,烫得他额角渗出冷汗,却在冷汗滑落至下颌时,突然传来清凉的触感——是苏婉不知何时站到他身侧,用沾着露水的帕子替他擦了擦脸。
"真正的继承者,不会被代价吓退。"韩锋抬起头,目光穿过漫天星芒,直抵白衣命使的眉心,"逆帝留下钥匙,不是为了让后来者重复他的路,是为了让我们走得更明白。"他将命门令举到与眉齐平,青铜表面的纹路突然全部亮起,"你要命试?
我接。
但我有个条件——"
"条件?"白衣命使的广袖无风自动,祭坛四角的水晶块同时爆发出刺目蓝光。
"让他们先走。"韩锋侧过身,用脊背护住身后三人。
苏婉的手指在他后腰轻轻戳了戳,是他们约好的"别硬撑"暗号;唐晓晓把脸埋在他肩窝,温热的眼泪透过布料渗进来;红衣女则重新握住剑柄,剑鞘磕在他脚踝上,是"我在"的重量。
白衣命使的星芒之眼突然收缩。
她望着韩锋背后交叠的影子,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清泠如泉,却让在场所有人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有意思。
逆帝当年也是这样,用血肉之躯筑墙,护着他的谋士、匠人、甚至连烧火的丫头都要推出去。"她抬手间,那些漫天的命运光点突然开始汇聚,在祭坛上空凝成一道巨影——是个由万千丝线缠绕的人形,头颅位置是团旋转的星云,"这是'命判',用你的命运做注,赌你是否有资格触碰更高层的规则。"
韩锋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脚底往上爬。
那是命运之力在剥离他的五感,听觉里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视觉里只剩那团越聚越实的审判者虚影。
他能清晰听见苏婉在喊他名字,唐晓晓在拽他衣角,红衣女的剑刃划破空气的尖啸——可这些声音都像隔着层毛玻璃,模模糊糊。
"选择吧,凡人。"审判者的声音同时从四面八方涌来,星云般的头颅转向韩锋,"你的命运,由你自己书写,还是交予天定?"
祭坛的风突然变了方向。
原本向四周扩散的命运光点开始倒卷,像千万只发光的蝶,扑向韩锋眉心那道因天机之眼觉醒而留下的淡红印记。
他望着审判者脚下翻涌的命运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