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眸扫过脚下被露水打湿的杂草,左手虚按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方才那缕若有若无的腥气又涌了上来,像腐烂的藤蔓裹着铁锈味,顺着风钻进鼻腔——这不是普通野兽的气息,倒像是某种被怨气浸透的活物。
"小心。"她低喝一声,话音未落,左侧树冠突然炸开一团黑影。
韩锋刚撑起半片身子,就见一道黑藤从密叶间窜出,比成年人手腕还粗,表面爬满倒刺,尖端泛着青紫色的黏液,直取苏婉后颈。
苏婉正低头替他整理衣襟,根本没察觉危险逼近。
红衣女的剑出鞘时带起一道红芒。
她足尖点地掠出两步,剑身斜挑,精准斩在黑藤中段。"咔"的脆响里,黑藤断成两截,断面渗出墨汁般的液体,落在地上滋滋冒烟。
未等众人反应,剩下的半截黑藤竟又扭曲着缠向唐晓晓怀里的古籍。
"退到我身后!"苏婉抄起考古铲横在身前,铲刃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唐晓晓手忙脚乱地把《天命录》往怀里护,却见红衣女旋身挥剑,第二剑更快更狠,直接将黑藤钉在树干上。
黑藤发出类似婴儿啼哭的尖啸,瞬间缩成一团黑雾消散了。
"看来不止是命运在考验他。"红衣女收剑入鞘,剑尖还滴着半滴黑血,"有人在借天命试炼做局。"
韩锋望着那团消散的黑雾,后颈突然泛起热意。
他闭眼感知识海,先前那道横亘在命纹间的裂痕正在愈合——幻境里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碎片,此刻竟顺着裂痕往回钻。
穿囚服的自己嘶吼的脸、染血的手术刀、师父临终前的檀香味,全都清晰起来,甚至连十岁那年在废品站捡到玉牌时,阳光晒在后背的温度都回来了。
"你......你眼睛!"唐晓晓突然指着他惊呼。
韩锋摸向眼角,指尖触到一片温热。
苏婉的手先他一步抚上他脸颊,指腹沾了些湿润:"是血。"她的声音发颤,"但不是外伤。"
韩锋对着唐晓晓举起来的小镜子一照,瞳孔里竟浮着细碎的金芒,像有人往墨色深潭里撒了把星子。
他突然想起幻境里白发老者说的"触逆鳞者受天罚",原来所谓天罚不是摧毁,而是让他在无数种可能里,亲手把命运缝补完整。
识海深处传来轻响,像古玉相撞。
他清晰地感知到"天机之眼"的屏障松动了——从前只能看透器物三百年内的气运,此刻竟能顺着那团金芒,隐隐窥见苏婉袖中半块帕子的纹路:帕角绣着朵极小的蓝菊,是苏婉奶奶生前最爱的花。
"封印......散了。"苏婉突然抬头。
她的考古铲原本被遗迹里的封印之力压得沉甸甸的,此刻竟轻得像根芦苇。
远处传来石块滚落的闷响,是他们来时被封印的遗迹石门,正缓缓裂开缝隙。
"怎么回事?"唐晓晓翻着《天命录》的手顿住,"刚才还写着'天师印记激活必引三重劫',现在最后一页的字迹......"她把书转过来,原本模糊的朱砂批注变得清晰:"破劫者,掌命也。"
韩锋站起身,后背的冷汗已经被夜风吹干。
他望着逐渐开启的石门,突然明白过来:所谓"命运审判"不是惩罚,而是让他在无数种可能里,确认自己真正选择的那条路——救老人、护苏婉、守着心里那点"不该碰"的执念。
所以当他说"我选自己走的那条"时,所有碎裂的命运就都顺着这句话,重新拧成了一根绳。
林子里的风突然变了方向。
韩锋耳尖微动,听见极远的破空声,像利箭撕裂空气的尖啸。
他转头看向声源处,月光穿过树影落在他眼底,金芒更盛了些——那支箭正穿过三公里外的树冠,箭杆刻着九条盘龙,龙首处嵌着颗暗红宝石,是只有皇室秘卫才用的"御龙箭"。
"小心!"他扑过去推开苏婉,可那箭的速度比他想象中更快。
红衣女的剑再次出鞘,这次带起的红芒几乎要刺破夜色。
她足尖点地跃起两米高,剑身横斩——箭尖与剑锋相碰的刹那,火星四溅。
箭矢被劈成两半,却在坠地前突然炸开一团灰雾。
韩锋喘着气抬头,正看见半片箭尾坠在脚边。
他蹲下身,借着月光看清箭杆上的刻痕:龙鳞的排列方式,正是他在遗迹玉符里见过的皇室暗纹。
更下方,箭尾缠着半张泛黄的纸条,被剑风撕去了大半,只剩最后两个字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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