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榆，”时羽蹲到白星榆的身边，轻声说道，“二叔说一会儿要进来给白狸王换衣服。”
白星榆呆愣愣地侧过脸看时羽，“小羽。”
时羽：“嗯。”
“我老爹真的死了吗？”
时羽垂下眼睛，轻轻揽上他的肩膀，“星榆，那天狐族庆典的时候，白狸王和我说以后一定要照顾你。”
不只是他，白狸王几乎和自己所信任的每一个人都说了这句话。
“白狸王很担心自己离开后你会过得不好，”时羽看着他，轻声说，“我有一个同学离开了，她跟我说也许以后我们还会再见面，只是到那个时候她可能换了一个名字，换了一个身份。”
白星榆：“你是说我老爹也许活在其他的地方，只是我再也见不到了。”
时羽轻轻点头，“相信离开的人会过得更好，我们活下去的人才会有希望。”
就像黑塔那些离开的人，时羽总觉得他们一定和连沧、景沅一样，在他不知道的角落过着从前向往的生活。
每当他这么想，他就觉得见不见面也不那么重要了。
白星榆深深叹了口气，把脸上的泪痕擦干，“一会儿我给我老爹换衣服。”
时羽忽然想起白狸王长满虫卵的身体，要是让白星榆看到……
他正想开口阻止，就听有人推门而进的声音。
是白家二叔，他的手上捧着一件寿衣。
“星榆，二叔来了。”
白星榆从地上站了起来，跪的时间太久了站起来的时候腿已经没有知觉了，时羽连忙扶住他。
“星榆，你先回去休息吧，二叔要帮你爸换衣服了。”白家二叔一脸心痛地看着侄子。
时羽也想让白星榆先离开，不料他挣扎着从二叔手中接过寿衣的托盘，“二叔，你先出去吧，我来换。”
“别……”白家二叔抓着摆放寿衣的托盘，脸上露出不自然的表情，“你已经累了半天了，还是先去休息吧，明天早上的丧仪还要你来主持呢。”
白星榆摇了摇头：“不用，我不累，我要让我老爹体面地走完最后一程。”
“你不累你的小同学也累了。”白家二叔的手就是不放。
白星榆松开了手，就在白家二叔以为他要放弃了终于松了口气的时候，他直接拿起了托盘上的衣服。
白家二叔：“……”
时羽将白家二叔眼中的不悦尽收眼底，他皱了皱眉。
白二叔似乎很不希望白星榆给白狸王换衣服，难道他也知道白狸王的身体因为蛊毒而千疮百孔吗？
“二叔，您先出去忙吧，这里有我陪着星榆。”时羽开口，不是请求而是陈述。
白二叔看向时羽，脸色紧绷转身离开。
屋内重新恢复安静，白星榆颤抖着吐出一口气，苦笑道：“这衣服可真丑。”
他拒绝了时羽想要帮忙的举动，把寿衣放进托盘中，准备先替父亲将身上的衣物除去。
当他将白狸王的上衣解开，露出衣服下的身体时，他愣住了。
之前药师检查时，白星榆的视线被他挡住了，所以什么都没有看到。
但此刻白星榆想替父亲换衣服，却看到了他身上遍布凸起的皮肤。
白星榆倏地站了起来，震惊地看着父亲的遗体。
“这是怎么回事！”白星榆的声音都变了调，语气带着愤怒。
他父亲的身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星榆。”时羽知道瞒不住他了，便将阿诛告诉他的关于狐族的所受到虫师的诅咒一事告诉了他。
但他省略了自己拜托药师研制解药的这件事，毕竟没有成功，没有必要说出来让他遗憾。
“诅咒？蛊毒？”白星榆觉得荒唐，他老爹的身体一向很健康，从来没有表现出丁点因为蛊毒而产生的痛苦。
“他一直不想让你担心。”时羽没有告诉他白狸王在自己活下去和儿子活下去之间选择了后者，不想让白星榆内疚。
但他想凭白星榆的机敏，他不可能想不到这些。
白星榆颤抖着手抚摸着父亲的身体，那些干瘪的虫卵已经因为宿主的死亡而死去，缠绕在狐族身上百年来的诅咒就此烟消云散。
白星榆不会再因为虫子而产生痛苦，就像白狸王所期待的那样。
东区也不会再有虫子，白星榆的鸟族计划可以就此终止。
白狸王用他的命，换了白星榆百岁无忧。
“他总是把我当成小孩子，”白星榆苦笑两声，将白狸王的衣服除去，又用毛巾蘸着清水将他身上带着血的伤口清理干净，“我老爹特别喜欢小孩，狐族的小狐狸也多，每个都跟着我一起喊老爹，所以我小时候总是吃醋。”
时羽默默听着，白星榆口中的白狸王不像妖王，更像一个慈爱的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