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在朝臣簇拥下悄然离场,将后续事宜尽数托付礼部处置。
朝廷内阁重臣、蒙古诸部王公、西藏郡王,连同藩属国使臣心照不宣地相继起身,浩浩荡荡前往紫禁城,共赴乾清宫的重阳盛宴。
乾清宫内,九十九席珍馐美馔已陈设停当。
宴席之数暗合"久久"谐音,既呼应九月初九重阳节期,亦寄寓国运昌隆、福寿绵长之意。
朱红宫灯下,鎏金餐具映着袅袅热气,一派皇家盛宴的煊赫气象。
每张桌案中央都立着皇家御酿,瓶身莹润剔透,琥珀色酒液在光影中流转,一旁摆放着中华香烟,开合间,盒内整齐码放的中华香烟透出精致的红金包装。
另有白瓷冰纹罐盛着酸梅汤,梅子的酸甜气息混着酒香、菜香,将皇家宴席的华贵与烟火气调和得恰到好处。
西藏郡王颇罗鼐携部下落座,以藏语低声交谈:“朝廷的餐桌瓷器精美绝伦,珍馐佳肴令人垂涎,远比雪域之地富足。
大清待我等不薄,当尽心维护边疆安稳。”
其次子珠尔默特那木札勒却神色冷淡,望着满桌盛宴冷笑:“父亲太过迂腐!雪域万里山河,何必屈居人下?
今日的繁华越是耀眼,越显出我藏地受制于人的憋屈。”
颇罗鼐闻言神色骤变,厉声道:“休得胡言!皇上恩威并施,我受封郡王、治理藏地,全赖朝廷扶持。
若生异心,必遭天谴!”
一旁的长子珠尔默特策布登赶忙圆场:“父亲息怒,二弟年轻气盛,不过随口一说。”
珠尔默特那木札勒却别过脸去,眼底阴云翻涌。
反观蒙古王公席位,土谢图部首领察珲多尔济神色阴沉,压低声音道。
“方才场馆里火枪齐鸣、军威赫赫,分明是对我等的威慑。
用中原的话说,今日这场宴席,怕是场‘鸿门宴’!”
车臣部的巴布与札萨克图部的旺舒克闻言,皆皱起眉头,微微点头。
赛音诺颜部策棱与漠南科尔沁部阿喇布坦却不以为然,前者爽朗大笑。
“察珲多尔济,莫要草木皆兵!皇上设此盛会,意在彰显大清气象,若无端猜疑,反倒显得我等小家子气!”
科尔沁部阿喇布坦亦点头附和:“正是!今日赛场所见,中原与蒙古、西藏、藩属亲如一家,何必自寻烦恼?”双方各执一词,席间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
紧挨西藏席位的藩属国使臣席上,苏禄国使臣苏青语气感慨又带着几分隐忧。
"南洋海域,西班牙、荷兰的坚船利炮虎视眈眈,若非大清进驻沙巴军港,苏禄国政恐早已被西洋势力左右。
大清国力冠绝南洋,一声威慑便能令四方忌惮,这份庇护之恩,苏禄上下铭记于心。"
苏青顿了顿,语气微转,"零关税贸易协议带来繁荣不假,但泉州、广州的商队蜂拥而至,本地商铺十间倒有七间易主。
更忧心的是,如今连苏禄青壮都漂洋过海,往福州、宁波讨生活,长此以往,日后怕是连兵源都难凑齐。"
琉球国世子尚穆轻抚月白琉装的云纹袖口,颔首认同:"苏兄所言极是!若无大清威慑,琉球哪能抵御倭国侵扰?
但如今那霸港的码头工人、账房先生,半数已说着福州官话。
贸易协议虽写着对等开放贸易,可琉球商船一年不过百艘船入沪,清国商船却每日数十艘进港。"
尚穆压低声音,"大清的强盛我们由衷钦佩,只是这般人口与商贸的失衡,难免让人担忧百年后的琉球,是否还存琉球本色。"
南掌国使臣刀侬将镶银藤杯重重一放,杯中美酒泛起涟漪:"谁不赞叹大清威德?若非大清使节震慑,缅甸、暹罗的战象早踏破南掌边境!"
刀侬望着远处清廷官员的锦袍,语气复杂,"可如今澜沧江边新起的清人市镇,学堂里读的是《三字经》,市集上用的是大清铜币。
南掌青年向往广州的繁华,拖家带口迁居而去,留下的土地却被清国商人圈作茶园。
大清之强如烈日当空,可我们这些藩属,又该如何在这光芒下守住本族根基?"
苏青压低声音道:"大清庇护之恩与强盛之势,确是藩属之福。
但安南、朝鲜往事在前,待到清国商民扎根、人口占优......"苏青没有说尽,只是与其余两人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尚穆沉声道:"借大清之力护国,更要守住自主根基。待下次修约时,须得争取人口流通限制条款。"
刀侬攥紧银藤杯,沉声道:"不必等下次!今日盛会便联名请愿,既谢大清庇佑,也坦诚相告藩属忧虑,恳请顾全守土护族的难处。"
苏青点头默许。
礼乐声起,舞姬持灯入场。摇曳烛光中,三人神色凝重,眉间隐忧未散。
随着钟磬声渐歇,九十九席座无虚席,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