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接下场了！
而且这第一步落子，就精准无比地砸在了他朱福的七寸上！
目标清晰得令人胆寒——就是他朱福，就是他背后的朱家！
一股冰冷的、足以冻结骨髓的恐惧感，瞬间攫住了朱福的心脏，并且越收越紧。
他感觉自己的血液似乎都在这寒意中凝固了。
州桥截杀失手，醉仙楼外死士折损大半，这本已让他焦头烂额，如同被逼到墙角的困兽。
但赵桓这一步，却让他彻底看清了局面——这不是简单的猫捉老鼠，这是龙虎相争。
而他朱福，就是被选中的第一个祭品！
“东西……东西没拿到……”
朱福的声音从紧咬的牙关里挤出来，带着一种濒死般的绝望，“李孝寿……还有那个活口……都在赵桓手里了……”
他猛地转过身，那只受伤的、鲜血淋漓的手无意识地痉挛着。
浑浊的目光扫过密室内狼藉的地面——泼洒的茶汤、碎裂的白瓷片。
还有被他反复碾磨后嵌入靴底的瓷渣粉末。
这一切狼藉的景象，都赤裸裸地映射着他此刻绝望的处境。
而他之前的狂怒、挣扎、自毁般的发泄，在赵桓亲临醉仙楼的事实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巨大的压力如同无形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朱福的头顶。
他身体晃了晃，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冰冷的墙壁才稳住身形。
指腹传来青砖的凉意和粘腻的血污触感。
“完了……全完了……”
心腹带着哭腔的声音再次响起，充满了彻底的绝望，“狼穴的人已经折了一半。”
“况且，醉仙楼还有床弩压阵……咱们……咱们挡不住啊主人！”
“赵桓亲自坐镇，那东西……那东西肯定落他手里了！”
“闭嘴！”
朱福猛地一声低吼，如同受伤野兽的嘶鸣，打断了心腹的哀嚎。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密室的门口，仿佛能穿透厚重的门板，看到外面那令人窒息的黑暗和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
恐惧的情绪并未消失，反而更加汹涌。
但在这极致的恐惧和绝望深处，一股被逼到绝境的疯狂戾气，猛烈地上涌。
他的目光，缓缓移向桌面上那盏跳跃不定的油灯。
幽蓝的火苗舔舐着灯捻，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那微弱的光，在他充血的瞳孔里摇曳、放大。
朱福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心腹，瞳孔深处翻涌着血丝与某种濒死的癫狂。
油灯的火苗在他脸上投下剧烈晃动的阴影，半边脸如同恶鬼。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发出砂纸摩擦般的低吼：“挡不住？那就……不挡了！”
他猛地直起身，那庞大身躯带起的风几乎将油灯扑灭。
受伤的右脚踩在冰冷的地砖上，钻心的钝痛如同烙印，灼烧着他最后一丝理智。
“赵桓不是要掀盖子吗？”
朱福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嘴角扭曲地向上扯动，“好啊！老子就把这锅滚油，给他掀个底朝天！让整个汴京城都尝尝这烫掉皮的滋味！”
“回府！”
他猛地一挥手，动作幅度之大，带倒了桌上那盏本就摇摇欲坠的油灯！
“咣当——哗啦！”
油灯翻滚着摔落在地，灯油泼溅开来，灯芯的火苗瞬间点燃了流淌的油脂和旁边散落的纸张、破布！
“轰！”
一小片幽蓝色的火焰猛地腾起！
贪婪地舔舐着楠木桌腿和地面，火舌跳跃，散发出刺鼻的焦糊味和滚滚浓烟！
“主……主人！火！起火了！”那心腹惊骇欲绝，下意识就想扑上去用脚踩或用衣物扑打。
“不许动！”
朱福一声冰冷的断喝，瞬间定住了心腹的动作！
他庞大的身躯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微微前倾。
那只布满血丝、几乎要凸出的眼睛，死死盯着地上跳跃蔓延的火焰。
那橘红交织的火光，倒映在他浑浊的瞳孔里，疯狂跳跃，却没有一丝温度，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看着火苗贪婪地吞噬着散落的纸张，发出噼啪的声响。
看着火焰顺着泼洒的灯油路径，迅速爬上楠木桌腿，舔舐着那昂贵的木料。
看着浓烟越来越浓，翻滚着，开始充斥这狭小的空间，呛人的气味直冲鼻腔。
而他却没有丝毫救火的打算。
脸上那扭曲的亢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那平静之下，是彻底放弃后的毁灭欲在无声咆哮。
“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