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抬起头,脸上有几分不可置信,借着浴室的灯光终于看清了来人的脸。
以及——
血……
好多血。
薛奉雪身上肉眼可见的地方几乎到处都是血。
玄色蟒服衣摆晕开滴滴答答的血水,垂在身侧的手挂满血丝,锋利的下颌处也喷溅着猩红血迹。
……
檀玉不敢相信他在自己消失后,是怎么看着自己留在宣纸上的笔迹和桌上的指尖血,怀揣着希望在一个个陌生的时空里找寻自己。
又在无数次找寻无果后,握着锋利的匕首亲自将刀刃一次次扎进自己胸膛。
如此,周而复始。
滋啦!
在檀玉看过来的一瞬间,薛奉雪手中已经被血浸泡到看不出原样的符纸突然化为一缕缥缈烟雾
——宣告着他跨越时空,成功来到了爱人的世界。
“乖宝,怎么瘦了?”
对上那双充满爱意的深邃眼眸,檀玉再也无法像这几日这样强装镇定,岌岌可危的理智在这一瞬间终于轰然倒塌。
檀玉几乎是带着哭腔站起身扑到靖王怀里。
“薛奉雪……”
“我在。”
薛奉雪眼底透着难以形容的疲惫,却是在檀玉离开后第一次真心实意笑了出来。
他张开双手紧紧接住自己此生唯一的珍宝,终于克制不住,薄唇急切地吻上檀玉湿润的眼睫、脸颊。
“别哭,是我不好,我来晚了。”
“不是……”
檀玉咬着嘴唇摇头,抱着薛奉雪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下来,发出微小的啜泣。
只是这一刻,他流出的不再是痛苦彷徨的泪水,而是喜悦、失而复得的泪水。
檀玉曾以为自己可以一辈子像以前一样麻木,麻木到接受任何人、任何事物从自己身边的离去。
可是现在他才知道——
如果离开的人是薛奉雪的话,那他是做不到的。
檀玉哭得眼前一片模糊,双手捧着薛奉雪的下颌,仰起头用嘴唇像只小猫一样毫无章法地亲他。
嘴唇触碰的刹那,薛奉雪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思念,捧着檀玉的脸狠狠亲了回去。
没有人知道,他想檀玉想得快疯了。
在无数个陌生的时空里,每一次的放血薛奉雪想的都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他身体里还有多少血、够不够活着支撑到找到人的那一刻。
鼻尖的血腥气和檀玉身上刚洗过澡的香气糅杂成的味道并不算好闻。
但两个人却没有一刻愿意放开彼此。
过了许久,拥抱的力度大到檀玉的后腰发疼,嘴唇又酸又麻,大脑也因亲吻而一片混乱。
他忍不住后仰,手摸到薛奉雪胸前被血浸透的布料,止不住地泛起心疼。
“你、你痛不痛啊……?”
失而复得的喜悦后,迟来的是对爱人伤口的心疼。
檀玉哭的语无伦次,眼泪像决了堤的洪水,呜咽着呢喃:“这么多血,怎么不痛?肯定很痛?”
“我不是留了字告诉你不要伤自己太严重吗?我说了我会一直等你的……”
薛奉雪近乎发疯的吻在檀玉的泪水流淌到他手上时停下。
他低头用嘴唇一点点亲掉檀玉脸上的泪珠,“不疼,对不起,我看见了,我都看见了,可我实在是太想小玉了……”
他握着檀玉的手背伸进自己的衣襟,微冷的指尖触及到温热的肌肤,摸上去并没有预料中血淋淋的伤口。
檀玉愣了愣:“你的伤……?”
“已经没事了。”
薛奉雪解开自己的衣襟让他亲自触碰,垂眸温声道:“在找到小玉的时候,自己愈合了。”
…
擦净心口的血迹,确实如薛奉雪所说的那样伤口已经愈合。
可是,入目仍旧有无数道放血伤口形成的伤疤。
檀玉用手碰上去的时候指尖都在抖,他不敢想这刀刃是扎进去多深才会形成这样层层交叠、触目惊心的伤痕。
“只是看起来吓人,不难过了好不好?”
“小玉,乖宝……眼睛都哭肿了。”
薛奉雪语气温柔的能滴水,抱着檀玉的手臂寸寸收紧。
于他而言这又何尝不是一场失而复得?
甚至哪怕他现在亲手抱着檀玉,吻着檀玉,也仍旧心有余悸,要反复确认怀中人的温度。
薛奉雪知道自己在恐惧,恐惧眼前这一切只不过是场自己血流干后濒死而产生的美好幻觉。
过去许久。
檀玉那颗七上八下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他抬手顺了顺薛奉雪的后背,艰难挤出一句:“抱的我喘不过气了……薛奉雪,先松开,我们去洗澡好不好?”
浴室地面汇聚着一滩血水,连带着薛奉雪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