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北部工业区遭敌毁灭性空袭,八幡、大牟田、若松核心设施尽毁,生产能力丧失七成以上…名古屋三菱飞机引擎厂、大阪住友金属、神户川崎造船厂亦于今日凌晨再遭敌超低空凝固汽油弹攻击,损失惨重…帝国海陆军航空兵奋力拦截,予敌重创,击落敌机逾百架!然…敌凭借绝对数量优势,其攻势…不减反增…”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
“更严重者…海军最后之燃料储备,仅能支撑残存舰艇不足两月之行动…本土粮食储备…因运输线断绝及敌空袭毁坏,已濒临枯竭…国民…困苦已达极限…”
“极限?”
阿南惟几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猛地踏前一步,声音因激动而尖锐扭曲,打破了死寂:
“陛下!诸君!何谓极限?!当米英鬼畜之铁蹄踏上神州大地,当帝国之妇孺被奴役屠戮,何来极限?!
唯有玉碎!唯有以吾等血肉之躯,筑起帝国不朽之长城!以‘一亿特攻’之魂魄,换敌寇血流成河!令其知帝国之不可征服!此方为武士之归宿!此方为对陛下之忠义!”
他的话语如同狂热的咒语,在密闭的空间内回荡,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毁灭气息。
几位主战派将领下意识地挺直了胸膛,眼中燃烧着同样的火焰。
米内光政抬起头,目光悲凉而平静地迎向阿南的疯狂:
“阿南阁下,忠勇可嘉。然,血肉之躯,真能阻挡钢铁洪流与燃烧地狱吗?九州滩头,我们以平民为盾,换来的是什么?是更多平民与帝国士兵化为焦炭!是更多国土化为废墟!
海军…已无力再战!联合舰队…名存实亡!燃料耗尽之日,便是帝国彻底丧失制海权之时!届时,纵有千万‘玉碎’,能阻止敌寇在本州任意一点登陆吗?”
他转向御座,深深鞠躬,声音带着海风般的沉重:
“陛下!臣斗胆直言!帝国…已战至油尽灯枯!继续抵抗,非但不能护国,反将招致…灭顶之灾!敌寇之轰炸,已非单纯摧毁军事目标,其意…在于彻底焚毁帝国之根基!在于摧毁国民之意志!更可怕者…”
米内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吐出压在胸口的巨石:
“据零星情报及科学顾问研判…敌寇手中,或已掌握…一种威力远超想象之新型炸弹!其原理…或为原子裂变之链式反应!一旦使用…一弹…可毁一城!”
“原子弹?!” 重光葵失声惊呼,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铃木贯太郎浑浊的眼眸中也闪过一丝惊骇。
“危言耸听!” 阿南惟几厉声咆哮,须发皆张,“此乃敌寇动摇我军心之诡计!帝国科学家亦有研究!绝非短期可成!即便有,我帝国武士亦无所畏惧!以血肉之躯承受天火,亦是光荣!”
会议室内再次陷入激烈的争吵。主战派以“忠义”、“玉碎”为号,声嘶力竭;主张寻求终战途径者则以“现实”、“民族存续”为盾,据理力争。狂热的殉道呐喊与冰冷的现实分析激烈碰撞,如同冰火交织。
御座之上,裕仁始终沉默。他低垂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御案上,仿佛那楠木的纹理蕴含着宇宙的奥秘。
只有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翻腾的惊涛骇浪。
九州的血火,米内的警告,重臣的争吵…所有的声音都在他脑海中交织、轰鸣。他仿佛看到了燃烧的福冈街头,看到了抱
着竹枪、眼神空洞的少年,看到了米内口中那毁天灭地的闪光…
终于,当争吵声因疲惫而稍歇时,裕仁缓缓抬起了头。
细框眼镜后的目光扫过群臣,带着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与沉痛。
他没有看阿南,也没有看米内,而是望向了首相铃木贯太郎。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如同惊雷般在死寂的会议室中炸响:
“战局…竟已至于此…卿等…可有良策…以护国体…拯黎民于水火?”
“护国体…拯黎民…” 这六个字,如同冰冷的雨滴,瞬间浇熄了阿南惟几眼中狂热的火焰,让他如坠冰窟。
而米内光政、重光葵等人眼中,则燃起一丝微弱的、几乎不敢相信的希望之光。
御前会议没有做出最终决议,但天皇那沉痛的话语,如同在“玉碎”的狂潮中投下了一块巨石。
惊雷碾过九州的血火,其势未衰,而终结一切的毁灭之雨,已悄然凝聚于长崎宁静的上空。
九州南部,鹿儿岛湾外海,种子岛秘密锚地。d+65日,1945年7月3日,深夜。
浓得化不开的墨色笼罩着种子岛崎岖的海岸,海浪拍打礁石的呜咽声是唯一的伴奏。
白日里喧嚣的“残樱”特攻准备点——那个被天然岩壁和人工伪装网遮蔽的岩洞入口——此刻死寂一片,只有潮湿的海风卷着咸腥气息灌入。
伊-58潜艇如同融入夜色的巨鲨,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