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的衙役们,个个手按刀柄,如临大敌。
死了两个狱卒,对于大理寺而言,是奇耻大辱。
这份耻辱,有一半要算在东宫头上,另一半,则落在了眼前这个看似病弱的年轻人身上。
若不是他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进地牢,何至于此。
“林少卿,人就在地字号天牢,已经闹了快一个时辰了。”张文瓘的语气生硬。
“有劳张卿。”林琛微微颔首,并未在意他的态度。
“哼。”张文瓘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地牢上下,本官已经加派了三倍人手,另外还有狄老国公派来的皇城司精锐,把地字号围得水泄不通。林少卿,你最好想清楚,这一趟进去,若是再出什么岔子,本官可担待不起。”
“出了岔子,算我的。”
他越过张文瓘,向着那通往地下的阴暗入口走去。
狄莺紧随其后,手始终没有离开腰间的横刀。
一行人走下石阶,一股混杂着霉味、血腥与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
火把在潮湿的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光,将人的影子拉扯得如同鬼魅。
越往下走,光线越是昏暗,四周的囚牢里,死寂一片。
那些平日里还会哀嚎咒骂的囚犯,此刻都缩在角落里,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他们能感觉到,今夜的大理寺地牢,来了一群不好惹的人,也关着一个更不好惹的疯子。
地字号牢房的入口,二十名皇城司的精锐卫士分列两侧,手持弩箭,箭头直指最深处的那间牢房。
气氛,已经绷紧到了极致。
林琛停下脚步,对身后的皇城司卫士摆了摆手。
“你们守在这里,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他又看向狄莺。
“你,也留下。”
狄莺的眉头蹙起。“里面危险。”
“正因为危险,你才要留在外面。”林琛的声音很轻,“若我一炷香之内没有出来,你就带人冲进去,不管里面发生什么,格杀勿论。”
这话,不仅是对狄莺说的,也是对周围所有人说的。
他断绝了任何可能发生的意外。
狄莺不再坚持,重重点头。
林琛独自一人,走向那片最深沉的黑暗。
地字号,天牢。
这里只关押着一个人。
那个代号“夜枭”的刺客。
林琛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甬道里回响,清晰而孤独。
他停在了牢门前。
牢房里,没有想象中的疯狂与暴躁。
那个刺客,正背对着牢门,盘膝坐在草堆上,一动不动。
他听到了林琛的脚步声,却没有回头。
“你找我?”林琛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寂。
刺客没有回应。
林琛也不催促,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看着他的背影。
这是一种无声的对峙,是猎人与猎物之间,界限模糊的试探。
过了许久,那个刺客才缓缓转过身。
他盯着林琛,沙哑的嗓子发出第一个音节。
“你……”
“你身上,有死人的味道。”
“你也一样。”林琛的回应,同样简短。
刺客的嘴角,咧开一个古怪的弧度,像是在笑,却比哭还难看。
“他们都想让我招供,指证太子。”
“你不想?”
“想。”刺客的回答出乎意料,“我比任何人都想让他死。”
“为什么?”
“他侮辱了我。”刺客的声音里,透出一股森然的寒意,“我为他杀人,他却派一个蠢货来杀我灭口。这是对我的不信任,也是对我这门手艺的践踏。”
“一个不相信手中刀的主人,不配活下去。”
林琛明白了。
这是一个有自己一套扭曲准则的疯子。
他要报复太子,不是因为正义,而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的专业性受到了侮辱。
“所以,你找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不。”刺客摇了摇头,“告诉你这个,找狄仁杰,找张文瓘,都可以。我找你,是因为……只有你,能替我完成一件事。”
“什么事?”
“我要你,替我杀一个人。”刺客一字一顿地说道。
林琛没有立刻回答。
“我为什么要帮你?”
“因为我给你的东西,值得这个价钱。”刺客的眼中,闪动着一种疯狂的光,“一份供词,扳不倒太子。天后会保他。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清楚。”
“但如果,我给你打开他所有罪证的钥匙呢?”
他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用骨头雕刻的哨子,形状像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