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杀声已经停止,只剩下伤者的呻吟和兵刃落在地上的零落脆响。
神都卫的士兵们面无表情地清理着战场,将一具具刺客的尸体拖走,动作熟练得让人心寒。
裴东站在一片狼藉的中央,他身上的官服被划开了几道口子,鲜血浸透了左臂的布料,但他浑然不觉。
他看着那些从百姓中“变”出来的神都卫精锐,再看看那辆被砸得不成样子的囚车,后背阵阵发凉。
这哪里是劫囚,这分明是一场早就布置好的围杀。
狄莺从布庄的屋顶上下来,裙摆拂过沾血的青石,没有丝毫停顿。
“裴评事。”她的声音很清淡。
“下官在。”裴东立刻躬身。
“封锁现场,昭告全城,有乱党当街行刺朝廷要犯,已被尽数剿灭。”狄莺的语气不带任何情绪,“所有刺客,就地格杀,一个不留。”
“是。”裴东应下,他明白,这是要将事情彻底做死,不给任何人留下辩驳的余地。
囚车的破门里,阿七走了出来。
他换回了自己的黑衣,身上干干净净,仿佛刚刚只是在车里小憩了一会。
他走到狄莺身边,垂手而立,重新变回了那个沉默的影子。
狄莺没有再看这片修罗场一眼,带着阿七,转身离去。
……
东宫。
内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一个负责传递消息的小太监,已经昏死在了殿外,是被活活吓晕的。
王甫跪在地上,整个人像一尊失了魂的泥塑,一动不动。
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他压上去的所有人手,他最后的指望,都在朱雀大街上,被那张无形的大网绞杀得干干净净。
太子没有发怒,没有咆哮。
他只是坐在书案后,手里拿着一块温润的玉佩,反复摩挲着。
他的动作很慢很稳,可越是这样,王甫心里的寒意就越重。
“王甫。”
太子终于开口了,声音平得没有一丝起伏。
“奴婢在。”王甫的嗓子干涩得厉害。
“本宫让你去灭口,你给本宫在朱雀大街上,放了一场好大的烟花。”
太子将玉佩轻轻放在桌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全神都的人都看见了。父皇想不知道,都难。”
王甫的身体剧烈地一颤,汗水从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地砖上。
“殿下……奴婢……奴婢中了他们的计……”
“计?”太子站起身,缓缓走到他面前,俯视着他,“你以为,这只是狄公和林琛给你设的计?”
“这是给本宫设的计。”
“他们算准了本宫会逼你动手,算准了你会不顾一切。”
太子伸出脚,用靴尖轻轻挑起王甫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你把本宫的刀,全都折在了外面。现在,那个‘活口’还在他们手里,本宫却成了一个瞎子,一个聋子。”
“王甫,你跟了本宫二十年,你说,本宫现在该拿你怎么办?”
王甫看着太子那双幽深平静的眼睛,里面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冰冷的虚无。
他知道,自己已经是一枚废棋,一枚会给主人带来天大麻烦的废棋。
“奴婢……愿为殿下分忧。”王甫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好。”太子收回了脚,“你确是该为本宫分忧了。”
他转过身,背对着王甫。
“去大理寺自首吧。”
“就说钱富是你远房的亲戚,你见他横死,心中不忿,又听信流言,以为大理寺要屈打成招,便私自联络了江湖匪徒,想要劫囚,问个明白。”
“至于那些人……都是你多年来贪墨敛财,私下豢养的死士。”
太子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割在王甫心上。
这是让他一个人,把所有的罪,都扛下来。
“本宫会去父皇面前为你求情。念在你侍奉多年的情分上,留你一个全尸。”
王甫瘫在地上,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他知道,这所谓的“求情”,不过是让他死得体面些的说法。
从他走出东宫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
狄府,西院。
屋子里的炭火依旧很旺。
狄莺将朱雀大街发生的一切,简略地告诉了林琛。
“王甫的底牌,已经没了。”她做出了结论。
“不,他还有最后一张底牌。”林琛靠在床头,接过她递来的热茶,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异样的红晕。
“是什么?”
“他自己。”林琛喝了口茶,润了润干涩的喉咙,“太子现在最想做的,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