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陈从进是在胡说,实际上并没有三十九封,这两天,因为这件事,让胡真是寝食难安,连城防安排,物资调配,都被此事所影响。
这时,胡真的手下文吏,突然说道:“使君息怒,稍安勿躁。”
说话的是胡真的记室参军,姓齐名靖,他见胡真气得满脸通红,连忙上前一步,躬身说道。
胡真怒视着他,厉声道:“这城中将校,竟有如此之多心怀二志者,若不严惩,又如何能坚守滑州!”
齐靖不慌不忙,缓缓说道:“使君,此乃陈从进的离间之计,意在乱我军心,使我自相猜忌,不战自溃。”
这时,胡真也感受到,自己无端的向齐靖发怒,确实是自己失态了,于是,他叹了口气,道:“某也知道,这是陈从进的诡计,可要是说仅有十一封信,某心中,确实不信啊!”
齐靖回道:“使君,如今事已至此,若大动干戈,逐一清查,恰恰是中了陈从进的奸计,因为人心一旦浮动,即便斩杀数人,便是证据确凿,也难堵众人之口,反而会让更多人心中不安。”
胡真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这就是他心中所担忧的,若是幽州军不在,那他大可大肆清查。
可眼下陈从进已经兵临城下了,若是在这个时候大规模搜查,又恐军心变动,甚至有开城叛乱的举动。
胡真看着齐靖,低声问道:“那依你之见,这事,就不查了?”
齐靖闻言,语气变得悠远,他缓缓说道:“使君可曾记得昔年官渡之事?”
他顿了顿,见胡真露出倾听之色,便继续说道:“昔年袁曹官渡之战,袁军声势浩大,与之相比,曹军无疑是处于劣势,时曹军之中,多有归降之心。
然及乌巢之后,袁军兵败,曹军于其营中搜得书信,皆为曹营诸将私通袁绍之文也。左右皆劝武帝,曰:可逐一点名,收而杀之。
武帝却言:当绍之强,孤亦不能自保,况他人乎?遂命人尽焚其信,不问。”
说到此处,齐靖对着胡真,拱手一揖:“武帝此举,乃以宽宏,以示心胸,此深谋远虑之举,战时人心浮动,各为自保,在所难免。
若此时追究,无异于自断臂膀,寒了众将之心,今日之滑州,与其又何其相似,陈从进大军压境,兵锋正盛,我军困守孤城,内外交困。城中将士或有动摇,亦是人之常情。
使君若能效仿之,将已得之十一封信,一并付之一炬,当众宣告,既往不咎,如此,既能显使君之胸襟,又能安众将之心。那些曾动摇者,必感念使君之德,此乃收揽人心,凝聚士气之上策也。”
这番话说得条理清晰,引经据典,颇具说服力,然而,不是什么人都是曹操,胡真听后,非但没有释然,反而发出一声冷笑。
“还上策!”胡真站起身,在帅帐中来回踱步,随后,猛的回头,沉声道:“当年曹操是什么处境?他是打赢了官渡之战,是胜利者!胜利者才有资格大度,才有资本去焚烧那些信件,他烧的不是罪证,是人心的不安!”
说到这,胡真那是喟然长叹:“可我呢?我现在是胜利者吗?陈从进的大军就在城外,我若是效仿曹操,也烧了这十一封信,可那些还藏着信的人,又会怎么想,莫不是我胡真软弱可欺,甚至,即便私通敌营,也不过是被烧封信而已,毫无风险!”
胡真的眼神变得锐利而又充满了杀意:“人心不足蛇吞象,今日他们敢写信,明日就敢打开城门,一旦陈从进攻城甚急时,有叛将在关键时刻,打开城门,那这滑州城还怎么守?”
齐靖闻言,嘴巴张了张,他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回答,胡真说的话,你要说他说错了,仔细思量,好像也没错。
胡真长叹一声,看着散落一地的信件,随即下令,将所有的书信都收缴起来,并严令,任何人讨论此事者,一律从严处置。
而后,胡真再次召集诸将,再次劝说,只要主动将信交出来,则绝不惩罚,可要是等自己搜出来,那就以军法处置,绝不容情!
但车轱辘话来回转,气氛都烘托到这了,谁敢将信交出来,收到信的,第一次没交,第二次也没交,现在更不可能交了。
说难听些,他们就是把信烧了,也绝不可能交,因为,如果不是第一次主动交,现在交,那是个人都知道,这是最坏的选择。
如果陈从进赢了,攻下滑州,你把信交了,这说明是死忠于朱全忠,可要是陈从进输了,因为这事,肯定也失去了在汴军中,更进一步的可能性了。
………………
而就在胡真焦躁不已时,城外的幽州大营里,陈从进却是心情良好。
这次高兴,不是别的,而是后方来信,萧郗夸赞世子陈韬,钱粮调度,颇有章法,而孙檀也来信,言世子骑术精湛,骑射十矢八中,颇有大王当年之风采。
陈从进猛然发现,自己的长子,已经这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