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城里药铺新到的‘头疼药’,专治老爷这种火气大的,”家丁按张谦教的说辞,“用沙参配着吃,补着泻着,不上火。”赵屠户正疼得厉害,哪辨真假,当即让下人煎汤。这药汤苦得钻心,他捏着鼻子灌了半碗,不多时便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跑到茅房蹲了半个时辰,头痛竟真的轻了些。
可过了两日,赵屠户的腿上起了成片的红疹,痒得他抓出血来。他以为是药效不够,又让家丁去拿“药”。这次张谦换了方子:用夏采的沙参(性偏寒)配了些苍耳子(能祛风,但过量有毒),嘱咐家丁:“这次得加量,才能去根。”
赵屠户喝了药,红疹更重了,还发起高烧,躺在床上哼哼唧唧。他请来上次的老医,老医一看方子,又诊了脉,怒道:“你这是胡闹!沙参本就性寒,夏采者更甚,又配苍耳子过量,寒邪夹毒,郁在皮肤,能不痒吗?”
“可我吃了头不疼了啊……”赵屠户有气无力地说。
“那是沙参清了你的肝火,却伤了你的脾阳,”老医叹道,“你这病,得用温性的药解寒毒,还得用沙参补被苦寒伤了的阴液——但必须用秋采的老参,性纯甘润的那种。”
赵屠户没辙,只能让人去求张谦。张谦早备好了药:秋采的沙参配黄芪(补气)、当归(养血),又加了少许艾叶(温经散寒)。“这药得你亲自去参田煎,”张谦说,“还得把参田还我,发誓再也不违时种参。”
赵屠户疼得受不了,只得答应。他拄着拐杖来到参田,看着那些绿油油的沙参苗,又看看张谦手里那包断面如玉的老参,忽然红了脸。张谦在田边支起砂锅,用九曲溪的活水炖汤,药香飘起来时,赵屠户竟觉得腿不那么痒了。
汤熬好后,张谦让他先喝半碗,又取了些参苗上的露水,抹在他的红疹上。不到一个时辰,红疹消了大半,高烧也退了。“沙参能救你,也能惩你,”张谦把药包递给赵屠户,“全看你顺不顺天、合不合道。”
赵屠户捧着药包,看着这片被自己毁坏又重生的参田,终于低下了头。他不仅还了参田,还把自家的十亩地也捐出来,让张谦教村民种沙参。那日傍晚,夕阳把参田染成金红色,张谦坐在田埂上,摸出桑皮纸本子,写下:“沙参之性,即天地之性;顺逆之理,即善恶之理。”
风过参叶,沙沙作响,像是有人在应和。张谦抬头望向旌旗山深处,仿佛又看见那个绿裙女子的身影,正在月光里对他微笑。他知道,霜降之日,必有一场奇缘等着他。
(上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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