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昆嵛山自混沌初开便卧于东莱大地,其脉如龙潜深海,其峰似鹤展青云。山中有七十二涧,涧水皆含草木之精;三十六峰,峰峦俱藏日月之气。春则岚气漫谷,草木抽簪;夏则浓荫蔽日,泉鸣如弦;秋则天高露白,枫燃层林;冬则雪覆琼崖,冰凝玉髓。此地阴阳交泰,五行聚气,恰如天地间一座天然药炉,孕生百草,各循其道。
山之南麓有渔村,名“望海疃”,世代以渔为业。村人皆知,山中有一种异草,春生阔叶如心,秋结紫菀似星,其根肥白,剖之有蜜香,炖汤时竟飘老母鸡之醇厚,故唤“老母鸡肉”。此草无名,却在渔家危难时显灵,其故事如涧中流水,虽未载入典籍,却在山海间流荡千年。
上卷
第一卷:惊涛破阳,阴邪侵体
望海疃有渔夫名王诚,年方三十,面如古铜,臂有虬筋,惯于风浪中讨生活。这年恰逢庚寅,五运属金,六气主厥阴 wind 司天,少阳相火在泉,春末夏初时,海上忽起怪风,白日里晴空骤变,黑云如墨,浪涌若山。
王诚那日正驾舟追一群青鳞鱼,忽见西北天际裂开一道电光,照得海面如沸。未及收网,狂风已将船掀得如落叶翻卷,他被桅杆砸中后腰,坠海时又呛了数口咸腥海水。待村民驾船寻到他时,人已如断弦之弓,蜷在礁石上,面色青黑,气息如游丝。
其妻林氏抱夫归家,见他通体冰凉,唯有心口余一丝微温,后腰肿如覆碗,按之如石。更奇的是,每到夜半,王诚便浑身震颤,牙关打战,说胡话时总喊“海水灌肺,火烧五脏”。村中老医摸脉后摇头:“阳气动于外,被风邪所乘;阴液亏于内,遭寒水所侵。水火相搏,阴阳离决,恐难回天。”
林氏不肯弃,日夜以姜汤灌之,以暖褥裹之,却只见丈夫气息日渐微弱。至第七日,王诚忽然睁眼,眼神涣散如雾,喃喃道:“渴……渴甚……要喝山涧里的清泉水……” 林氏知他恐是回光返照,泪落如雨,却仍提篮欲往山中寻水——她记得,村后三里有处“不老泉”,泉眼周围长着些奇异的草。
此时正值立夏,按“春生夏长”之道,草木应勃发向上,然王诚体内却如寒冬冰封,阳气敛缩,阴气横逆。林氏踏过带露的艾草,衣襟沾着蒲公英的白绒,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哪怕是仙草,也要采来救夫。
第二卷:深谷寻药,五味初显
不老泉藏在一道狭谷中,谷口生满野菊,谷内却多生阔叶植物,叶片上滚动的露珠在晨光里泛着七彩。林氏刚走近泉边,便闻见一股奇异的香气,似蜜非蜜,似肉非肉,顺着湿润的山风飘来。
循香而去,见泉眼西侧的石壁下,丛生着数十株植物,茎如青玉,叶呈卵形,边缘有细密的锯齿,叶背覆着一层薄薄的白霜。最奇的是其根,从腐叶土中探出来,粗如拇指,色如羊脂,断口处渗出黏黏的汁液,正是那香气的源头。林氏想起幼时听祖母说过,山中有“老母鸡肉”,遇大难者得之可活,莫非便是此物?
她不敢贸然采挖,蹲下身细细观察:此草生于阴湿石壁,却朝着日光的方向生长,是“阴中抱阳”之象;叶片润泽,汁液黏腻,显是含“水”之精;断口处的香气醇厚,隐有“土”之甘味。按五行之说,肺属金,肾属水,此草生于水土之间,或可补肺肾之虚?
正思忖间,忽闻身后有咳嗽声,转头见一位老妪拄着竹杖立在蕨类植物旁,鬓发如霜,却面色红润,眼亮如星。“小娘子,此草名‘南沙参’,”老妪声音如涧水叮咚,“你夫君是不是畏寒发热,咳嗽带血,口干舌燥?” 林氏大惊,连连点头。
老妪笑道:“此草春生叶,得木气而展;夏开花,得火气而荣;秋结实,得金气而敛;冬藏根,得水气而蓄。其根味甘带微苦,甘入脾,苦入心,性微寒,恰能清你夫君肺中之火,补其肾中之阴。只是采挖需循‘秋收’之理,虽未到深秋,然此草已吸足春夏之气,可轻挖旁支,留其主根,待来年再发。” 说罢,老妪教她以竹刀沿根须边缘刨土,避免损伤须根,采了三株便让她停手:“物不可尽取,需留生机。”
第三卷:砂罐煮汤,四气调和
林氏谢过老妪,怀中揣着南沙参,如捧至宝般奔回家中。此时王诚已陷入半昏迷,嘴唇干裂起皮,呼吸时胸口起伏微弱,似有痰声阻塞。林氏想起老妪的话,取来家中最旧的砂罐——那是婆婆传下来的,罐底结着厚厚的茶垢,据说能聚气。
她将南沙参洗净,不去皮,切成薄片,见其断面呈黄白色,有细密的纹理,如树木的年轮。按老妪所嘱,先以不老泉的水浸泡半个时辰,待水色微微泛白,再置于文火上慢炖。砂罐咕嘟咕嘟地响,水汽袅袅升起,在茅屋的房梁上凝成水珠,顺着茅草缝隙滴下来,打在陶碗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炖至一个时辰,满屋都飘起那股奇异的香气,初闻似新米煮饭,再闻如老鸡煨汤,最后竟带些参汤的醇厚。林氏揭开罐盖,见汤色澄黄,南沙参片已变得半透明,用筷子夹起一片,入口微苦,细嚼却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