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郎中皱起眉:“节节草?那不是喂牲口的吗?我小时候见牛羊啃过,没听说能治病啊。”
“寻常时候是喂牲口,”王老汉的眼神飘向窗外的雪山,像是回到了几十年前,“我二十岁那年,也是这么个鬼天气,秋天下暴雪,我在黑风口追一只狍子,迷了路,困在山坳里。雪下了两天两夜,我揣的干粮早冻成了冰疙瘩,身上的棉袄被雪打透,冻得我直打哆嗦,后来就啥也不知道了。”
他顿了顿,烟袋锅在炕沿上磕出“当当”声:“等我醒过来,躺在一个背风的石缝里,身边就长着那节节草。我当时渴得厉害,又冻得发僵,就抓着那草啃——那味儿,辣得钻脑子,像嚼了口生花椒,眼泪鼻涕全下来了。”
“然后呢?”李郎中往前凑了凑。
“然后啊,”王老汉咧嘴笑,露出缺了颗牙的牙床,“过了一袋烟的功夫,我肚子里像着了火,热乎劲儿从心口往四肢窜。先是手心出汗,接着后背湿透,连脚底板都冒热气。那汗出得匀,不像喝酒的虚汗,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把寒气全带出去了。我缓过劲来,顺着山路摸回村,啥事没有。”
他又说:“后来我问过跑山的药农,他说那节节草,学名叫‘麻黄’,是治‘冻着了、汗出不来’的药。我记着那草长在阴坡的石缝里,越冷越精神,雪埋了也冻不死。”
李郎中的手猛地攥紧了药箱带子:“麻黄……《神农本草经》里说‘麻黄主中风伤寒,发表出汗’,我咋把它忘了!”他年轻时学过医书,只是石洼村很少用,渐渐就淡了。
“那草……真能行?”张寡妇不知啥时候跟了过来,怀里的柱子呼吸微弱,“李郎中,求求你,哪怕有一分希望,咱也得试试啊!”
窑洞外的风“呜呜”地叫,像在催他们做决定。有村民嘀咕:“那草牲口都啃,人能吃吗?别有毒啊。”也有人说:“总比等死强!柱子都快不行了,试试咋了?”
王老汉站起身,扛起猎枪:“我带你们去采。那草我认得,错不了。采回来李郎中先看看,能用药再煎,不能用咱再想辙。”
李郎中也站起来,把药箱背好:“王老哥,我跟你去。我得看看那草的模样,辨辨药性。”
张寡妇抹了把眼泪:“我也去!多个人多份力!”
很快,十几个壮实的村民聚在村口,有的拿镐头,有的背竹篓,有的举着火把——后山阴坡积雪深,路难走,得靠火把照路。王老汉走在最前头,猎枪当拐杖,在雪地里踩出一个个深脚印。
“都跟紧了,”王老汉回头喊,“后山阴坡陡,雪底下有冰,别摔着。找到草咱也别贪多,留着根,明年还能长。”
一行人顶着风雪,往黑漆漆的后山走。火把的光在风雪里摇摇晃晃,像一点微弱的星,却带着石洼村所有人的希望。他们不知道,这趟后山之行,会让石洼村和那“节节草”,结下几百年的缘分。
第三章:踏雪寻药,石缝见“神草”
后山阴坡的雪,比村里厚三倍。
没膝的积雪里藏着冰碴子,一脚踩下去,能陷到大腿根,拔出来时“咔嚓”作响,像骨头在摩擦。火把的光被风撕得七零八落,只能照亮身前三尺地,再远就是浓得化不开的黑。
“往这边走,”王老汉喘着气,指着左边一道陡坡,“那年我迷了路,就在这坡下的石缝里找到的。”
坡太陡,积雪又滑,有个年轻后生没踩稳,“咕噜噜”滚下去好几米,幸亏被一棵老松树挡住,不然就得摔进谷底。他爬起来,拍着身上的雪,咧着嘴说:“这坡比我媳妇的脾气还烈!”没人笑,大家都憋着劲,心里想的都是炕上的病人。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王老汉突然停住脚,举着火把往坡下照:“看!那不是!”
火把光里,几丛灰绿色的草,从石缝里钻出来,顶着半尺厚的雪,却依旧立得笔直。茎秆细细的,一节一节的,像被人用刀削过的竹签;叶子细得像缝衣针,紧紧贴在茎上,沾着雪珠,看着精神得很。
“就是它!节节草!”王老汉眼睛亮了,踩着雪滑下去,蹲在石缝边,小心翼翼地扒开积雪,“你看这根,扎得深,雪冻不透;你闻这味儿……”他掐下一段茎秆,凑到鼻子前,“辣乎乎的,冲得慌,这就是劲儿足的兆头。”
李郎中也滑了下去,接过那段茎秆,借着火光仔细看。茎秆中空,断面有黏糊糊的汁液,闻着确实有股辛烈气,像掺了花椒的生姜。他用指甲刮了点汁液,尝了尝——辛辣味瞬间炸开,从舌尖辣到喉咙,呛得他咳嗽起来,却奇异地觉得胸口的寒气散了点。
“是麻黄!错不了!”李郎中激动得声音发颤,“性辛温,能发汗,这味儿、这模样,都对!”
村民们赶紧动手。有人用镐头轻轻刨开石缝边的冻土,有人用手小心翼翼地拔草——王老汉反复叮嘱:“别拽断根,贴着土面割茎秆就行,根留着明年还能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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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草真如王老汉说的,“冻不死”。雪埋了半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