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香入家常
那年春荒,药圃里的青菜刚起苗,不够吃,药翁的小孙女盯着"三影草"新发的嫩苗,咽了咽口水:"爷爷,这草叶能当菜吃吗?"药翁摘了片最嫩的芹形叶,用开水焯了,拌上蒜泥和醋,尝了尝——辛香里带着点清苦,比胡荽温和,比芹菜多了点醇厚,"能吃,就是得焯过水,去去那股冲劲。"
消息传到村里,家家户户都来讨苗。有户人家把嫩叶切碎,和鸡蛋一起炒,辛香混着蛋香,竟让不爱吃饭的娃娃多扒了半碗粥。有个做腌菜的婆子,学腌芹菜的法子,把"三影草"的茎叶晾半干,撒上盐和花椒,封在坛里,过了半月开坛,香得半个村子都能闻见,配着玉米糊糊吃,格外下饭。
药翁却发现,这草的吃法也分时节:春吃叶,得配甘味的食材,像山药、南瓜,用甘味中和它的辛烈;夏吃茎,适合凉拌,加些苦寒的黄瓜,借苦味制它的温燥;秋吃花,可撒在汤里,配些润燥的百合,让辛香里添点清润。他自己最爱做"芎叶蛋羹",取晨露未干的嫩叶切碎,和蛋液一起蒸,起锅时撒把葱花,"这羹能醒脾,吃了不犯春困。"
有回镇上的酒楼掌柜听说了,派厨子来学。厨子回去做了道"三影草拌鸡丝",用焯过的芎叶配撕好的鸡丝,淋上麻酱,竟成了招牌菜。食客们吃着,有的说"像吃着带劲的芹菜",有的说"比胡荽多了点回香",还有的说"嚼着有股说不出的暖味"——没人知道这就是后来的川芎,只当是药圃里新出的奇菜。
药翁看在眼里,在《食草记》里写道:"三影草,叶可食,辛香温,春食助升发,夏食助运化,然不可多吃,恐耗气。"他知道,这草的辛香里藏着"散"的本事,吃多了会让人觉得心慌,就像胡荽吃多了动火,芹菜吃多了伤胃,它承了三草的性,也得守三草的忌。
第四回 初显疗疾能 辛散解风邪
那年冬天来得早,小雪刚过,村里就有好几户人得了风寒,头痛鼻塞,浑身发紧。村医开了麻黄汤,喝了却总不见好,说:"今年的风邪夹着湿,光发汗没用。"药翁想起"三影草"的辛香,取了些晾干的茎叶,配着生姜、葱白煮水,让病人趁热喝。
头一个喝的是个放牛娃,喝下去没多久就打了个喷嚏,鼻尖冒出汗珠,说:"头不那么沉了!"药翁摸了摸他的额头,原来滚烫的皮肤凉了些,"这草的辛气能钻到骨子里,把风邪赶出来。"他又在方子里加了点紫苏叶——紫苏和胡荽都是辛温的,两味相须,像两把小扇子,把湿邪也扇了出去。
有个老太太,不光头痛,还觉得脖子发僵,转不动。药翁看她舌苔白腻,说:"是风寒捆住了筋。"取了"三影草"的根,捣成泥,和着黄酒炒热,敷在她后颈的风池穴上。老太太起初觉得辣辣的,后来就暖暖的,一袋烟的功夫,脖子竟能转动了。"这根比叶的劲大,能钻到骨头缝里去。"药翁喃喃道,想起芹能通利,胡荽能透表,蛇床能祛风湿,这根竟把三样的"通"劲都攒在了一处。
开春后,有个货郎赶车摔了一跤,胳膊肿得像发面馒头,又青又紫。药翁取了新挖的块根,配着活血化瘀的当归,捣成糊状敷在肿处,用布裹好。第二天货郎就说"不那么胀了",三天后青紫消了大半——这是它第一次显露出"活血"的本事,辛香能散,温性能通,恰好解了瘀滞。
药翁把这些都记在《验方手札》里,画了幅"三影草"的图,标上"叶似芹、荽、蛇床,丛生茎细,根辛温,能散风寒、活血脉"。有路过的游医见了,啧啧称奇:"这草集三草之形,合三草之性,怕是要成气候。"药翁望着药圃里已长到半人高的丛丛草木,它们的叶片在风中翻动,芹影、荽影、蛇床影交叠在一起,像在演一出只有天地能看懂的戏。他知道,这草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上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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