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所受邀宾客,皆是楚国举足轻重的权贵,甚至就连太子桓郢也在太子太傅王崔直的陪同下,亲临公主府,给足了这位白家公子脸面。
朱凌钰独坐高阁,一袭锦缎华服在烛光下流转着暗纹。他凭栏远眺,目光落在府邸中觥筹交错的人群之上。
那喧嚣的笑语在他耳中渐渐化作烈焰吞噬木梁的噼啪声,眼前锦绣繁华的庭院在他心底映照出的,是今夜于此的冲天火光与横陈的尸骸。
“白公子,初次相见,不知家主在洛阳可还安好?”
一道温润的嗓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惊得朱凌钰脊背骤然绷紧。他指尖不着痕迹地滑向腰间短刀,随时准备转身给予对方致命一击。
“公子不要紧张,在下是建康令蔡奕,您应是听周老提起过的。”
听闻此言,朱凌钰紧绷的肩线终于松弛下来。他长舒一口气,压低声音道:
“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被人发现了真实身份,差点没直接一刀捅死你!”
蔡奕略带歉意地拱了拱手,又从衣袖中取出两只小号望远镜,将其中一个递到朱凌钰的手上,示意其向他所指的方向望去。
“我奉周老之托,来给公子你介绍一下今日前来的大人物和咱们的这此目标。”
“现在站在桓鹤面前的是新都王、抚军大将军桓卫,他是当今楚帝同父异母的弟弟,先前不久才与陆珲换防,现兼领征北将军,负责防御由两淮方向南下的王师。”
“我去……这可真是条大鱼啊!”朱凌钰喃喃道,“那咱们今日除了白家外的首要目标就该是他了吧?”
“还真不是,他这人琴棋书画是样样精通,但领兵打仗就狗屁不懂了。
让他继续领兵呆在濡须坞,反倒是对家主南下灭楚颇有裨益,要是把他给弄死了,那楚国换个更能打的来顶替他可就不妙了。
从另一方面讲,这种级别的人物要是被烧死在公主府,桓鹤势必受到牵连,那你的存在不就显得鸡肋了吗。
可惜……他的弟弟长沙王桓褚没有来,那位手握京中七成的禁军,要是能弄死他,那咱们冒点险还是值得的。”
两人又低声交谈片刻后,蔡奕才起身告辞。临行前,他袖袍一拂,一个用油纸包裹的纸包便悄无声息地落入朱凌钰掌心。
“这里面是你要的药,待会进去后找点什么汤汤水水的撒到里面,让桓鹤她服下。这药是家主给的,周老只说半个时辰内就会生效,且不会被太医发现端倪。”
“放心吧,这厅内的事就交给我了!”
……
朱凌钰刚准备从后堂进入正厅,就见白牧不知从何处翻出了那块他临行前,陈蒨赠予他的手表。
白牧抬眼瞥见朱凌钰,唇角刚扬起虚伪的笑意,却在对上那双杀意凛然的眼眸时陡然僵住。
“他妈的,小杂种你他妈活腻味了是吧?要是不想另一只蹄子也被我给砍了,就赶快把表还给我!!”
白牧从没见过朱凌钰这般骇人的模样。这个连许诺终生的青梅竹马,怀上了别人的孩子都能隐忍的男人,此刻竟为了一块他都不知用途的物件,动了杀心。
白牧还未来得及反应,朱凌钰已如恶鬼般欺身而上。铁钳般的手掌掐住他的咽喉,将他整个人提离地面。
紧接着三记重拳狠狠砸在胸腔,肺部的空气被暴力挤压而出,他像条脱水的鱼般剧烈抽搐,却再无力挣扎。那块手表从指间滑落,被朱凌钰凌空接住。
“不要再跟我这做无谓的抵抗了,无论是比那些你擅长的那些下九流的招数,还是比你我身后的人脉背景,我都要远在你之上!”
朱凌钰踏过白牧瘫软的身躯时,借着袍袖遮掩,指尖一翻便将一封陈家蜡封的密信塞入其衣襟。
甫入正厅,桓鹤便甩开驸马白松,提着裙摆疾步迎来。她亲昵地牵起朱凌钰的手,绛唇轻启间已将他引荐给满座朱紫。
觥筹交错间,这位“白家公子”执礼如仪,谈吐温雅,尽显世家风范,引得诸公频频颔首称赞。
当夜宴渐入佳境,朱凌钰借着替公主斟酒的动作,袖中纸包里的粉末如细雪般消融在琉璃盏中。他凝视着桓鹤仰颈饮尽的模样,唇角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冷意。
……
白叶与张惠久久未见白牧身影,便向桓鹤请辞暂离,去寻找白牧。二人刚踏出正厅,穿过回廊拐角处,忽闻脑后风声骤起,他二人还未来得及回头,便被敲晕套进麻袋,带离了公主府。
白牧被浓烟呛醒时,眼前的一幕让他浑身血液瞬间凝固,三个黑衣死士正在厅外的后堂内四处泼洒火油,其中一人手持火把,正要点燃垂落的帷幔。
“你们……”
三个死士闻声转头,见本该昏迷的替罪羊竟醒了过来,脸上顿时浮现出狰狞的笑意。为首的死士毫不犹豫地将火把掷向浸透火油的帷幔,霎时间烈焰腾空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