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军营仍未彻底归整,士卒披血未洗,营中一锅热粥煮了整夜仍未分完。
医官帐前挤满了血衣未换的伤卒,火盆堆着断矛与弯刃,混着浓浓药味与雨后泥腥。
有人蹲在营墙外独自抽泣,也有人坐在空盔上,望着远山一声不吭。
战虽胜,却无人高呼凯旋。
主寨高台之上,杨林披甲立于残垣之间,远眺东南山麓,眉头微锁。
他身后立着数名情报军士,个个神色肃然。
他低声道:“我们赢了,却像是……丢了什么。”
他目光扫过山巅断墙,却没有一点喜色,“林齐山死了,林氏残兵尽降,南境清平。”
“可我到现在……仍没见着殿下身影。”
许文山一身甲胄未解,盔上犹挂昨夜雨水,闻言只是沉默半息,低声开口:“赢的是雾岭……还没赢天下。”
他抬头,眼神望向远方云雾未散的山脊,“他……去了比这场仗更重要的地方。”
“杨兄,可知‘皇陵密藏’?”
杨林神色一凛,抿唇不语。
许文山也不等他回答,继续道:“那不是金银珠玉那么简单,而是老皇帝——萧钰天留给殿下的一把钥匙。”
“有这把钥匙,南境才不是‘保’,而是‘夺’。”
许文山点了点头,补充道:“殿下已经下令,让曹衡带人进山。”
他抬头看向东南方山脉深处,那一线山雾翻涌之间,恍若藏着某种古老气息。
“密藏一开,不只是兵器工坊更上一层。更重要的是——”
“那是足以撼动‘天都’根基的凭证。”
杨林听完,久久未语。
片刻后,他忽然低低一笑:“如此说来,南境虽赢得一场仗,真正的胜负……其实才刚刚开始。”
许文山负手而立,望着云海吞没的远岭,语声低沉。
“他,是带着‘王’的责任去的。”
“而我们——是替他守住归途的人。”
——
龙眠谷。
夜色深沉,山雾如潮,缠绕着古木乱石,仿若无声的沼泽,吞没了脚步与呼吸。
谷中冷风呜咽,枯枝断叶遍地,残坡上隐约可见爆裂焦痕,那是林庆当年引爆炸药时留下的痕迹。
江九斤一边踏着湿地,一边嘀咕:“林庆炸了几个月,炸得山都塌了三寸,也没炸出个鬼洞……屁都没炸出来。”
玄鸦站在一块倾斜岩壁前,扫了一眼爆痕,淡淡开口:“那是他们没找对地方。”
萧然翻开一本油布地图,借着火折微光,指尖缓慢掠过山脉走势,眼神凝重:“龙眠谷的山体,是‘倒覆式双脉’,中空错节。真正藏点……不在谷心,而在‘盖顶’。”
他顿了顿,低声补了一句:“地图上所示,藏器如藏命。若开此门,须破三锁。”
众人神色微变。
玄鸦扫了一眼山壁:“可那‘三锁’在哪?”
萧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走至崖壁前,将怀中龙纹古玉贴近石面。
第一道试探。
“嗡——”
玉佩震动,光纹浮现,众人屏息。
下一瞬,崖壁纹理却剧烈错乱,猛然震荡!
“退开!”慕容冰一把拽住萧然,带他闪身而出!
“轰!”
一块一人高的岩石突兀塌落,砸得尘沙四起,几名测磁匠被震翻在地,伤了腿!
江九斤满脸土灰,咳着喊:“娘的,这就炸啦?”
陈二秤面色惨白:“机关反噬!……刚才那是第一道‘误锁’,若不是退得快,怕是……整面山体都会塌。”
萧然站稳身形,低声喃喃:“四重反锁,三道机关,两道死局。”
他重新看向地图,指尖停在一个模糊的“雁落关”标志处。
“这不是龙脉图,这是机关推演图。”
“父皇你是怕我太急,才故意将开门之法藏在‘结构图’里。”他闭上眼,脑中浮现出幼时父皇萧钰天教萧景玄识机关脉理的场景。
“看地势,不看线;看角度,不看面。藏门者,藏在气,而不在形。”
他睁开眼,目光已然清明。
第二次尝试,他以玉佩轻叩崖面右上角,沿着一条几乎不可见的青痕缓缓滑落。
“咔。”
一声轻响,机关锁骨断裂。
第三次,他将双玉佩并合,插入隐凹石台。
“咔哒——”
这一次,山体无再震颤,而是微微低鸣,如沉龙醒脊。
整座崖面缓缓陷落,一道形似龙骨脊梁的门扉,终于自烟尘中浮现。
石门中央,一枚古符烙印随着山体震动微微发光——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