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浴血的战神,打出了酣畅淋漓的节奏,无论银色流光如何在他身上撕开一道又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他都不管不顾,只是状若疯魔地朝楚之锋的脸,轰出朴实无华的一拳、一拳、又一拳。
楚之锋眼前,满满都是过去自己的影子。
他感觉自己血肉深处,某种沉睡很久的力量,都被侯志坚玉石俱焚的姿态唤醒。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么渴望像是侯志坚一样,用自己的双拳,堂堂正正,轰轰烈烈去战斗——侯志坚的动作还是太笨拙和僵硬了,到处都充满了破绽,倘若换成他的话,一定能将无卡流最基本的拳击组合,轰出更强十倍的威力。
然而,他已经亲手断送了这种可能。
把自己变成了守护灵的主人和奴隶。
再次感知到了他的迟疑、抗拒甚至厌恶,“银月流星”发出更加不满的嘶鸣。
接驳在彼此间的灵络,像是烧红的铁丝,一路插进了楚之锋的神经。
令他感觉自己就是一具被束缚,被牵引,被控制,被利用的提线木偶,只能沿着预设轨迹,跳着虽然华丽,却毫无生命力和创造力的舞蹈。
他渴望改变,渴望挣脱,渴望用自己的方式来操纵守护灵。
然而拥有自动导航和自主战斗模式的“银月流星”并不需要他做这种愚蠢且多余的事情。
他的努力,反而和守护灵造成了冲突,令银色流光交错的罗网,出现了更多破绽。
楚之锋的脸上再次被侯志坚重重闷了两拳。
这两拳将他打得双脚离地。
还吐出了半颗碎裂的牙齿。
更激起了山呼海啸的喝彩和嘲笑。
楚之锋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像是两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怒不可遏地发起反击。
用力过猛,失去控制的银色流光,却像是没头苍蝇般射向了擂台的四面八方,在“棘刺水母”的触须组成的安全网上,打出了一片闪耀的火星。
“月影冰轮!”
有人在他身后尖叫,试图让他再次施展守护灵的核心技能。
他分不清那是谢赫·克拉特,还是自己的教练,还是某个满怀恶意的观众。
的确,普通攻击就算命中,也不可能让侯志坚失去战斗力,反而会为他披上一件鲜血凝结而成的披风,让他博得更多的同情、鼓舞和支持。
楚之锋一秒钟也不想在擂台上待下去了。
他觉得这场较量已经变成了彻彻底底的灾难。
再和昔日陪练纠缠下去,他一定会成为今天,不,是这届黎明杯最大的笑话。
结束,或者,毁灭吧!
楚之锋高高举起手臂。
银色流光在他的指尖聚集。
但他却在这一刻,鬼使神差地想到,倘若他真的用“月影冰轮”终结了对手。
那究竟是他的胜利,还是“银月流星”的胜利,还是碎星俱乐部以及制造了“银月流星”的“震旦生命”的胜利?
难道从今往后,他永远都不可能再取得100%由自己创造,也100%属于自己的胜利了吗?
这个念头如同魔鬼的利爪,深深插入他的脑浆,搅得他心烦意乱,头痛欲裂,自然不可能如臂使指地驾驭守护灵,流畅施展出核心技能。
而擂台下方,由许焰发出的恼人的“咔嚓咔嚓”声就一直没有中断过。
平日里不以为意的闪光灯,像是变成了诡异的魔眼,释放着不会对旁人造成干扰,只针对楚之锋的摄人心魂的幽光。
他在幽光里看到了自己。
看到了初次踏入狂铁武馆,那个懵懵懂懂,对周遭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一无所有,只有满腔热忱,渴望用拳头来改变命运的自己。
“轰轰轰轰!”
他看到曾经的自己在被鲜血和汗液浸透的拳靶前面挥汗如雨。
每轮重拳都像是直接轰在他的大脑皮层之上。
太阳穴上的火山爆发,源自脑髓的烈焰如同洪水般顺着脑沟横冲直撞。
大脑皮层开始燃烧,顺着灵络一路烧到了守护灵的身上。
“银月流星”发出尖叫,接驳彼此的灵络根根断裂,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感觉到丝毫难受或者虚弱,反而像是挣脱了束缚,说不出的轻松。
“来吧!”
他在心里对自己的昔日陪练,也是对自己说,“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开始!”
然而,他的对手却不见了。
更准确说,擂台,裁判,教练,老板,观众,会场乃至整个世界都消失不见了。
源自脑髓的烈焰遮挡了他的视网膜也缠绕住了他的耳蜗。
他的眼前一片血红,如同被激怒的公牛般呼吸急促,肌肉震颤,咬牙切齿,却不知道可以发泄无边愤怒的目标,究竟藏在哪里。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