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淑玥慌忙移开视线,指尖无意识绞着衣角。方才高栈凝视铜镜时微微蹙眉的模样,像极了记忆碎片里那个在邺城宫殿里摩挲她发簪的身影。她喉间发紧,那句“你还记得陆贞吗”在舌尖转了又转,终究化作一声轻咳:“没什么,就是觉得这镜子纹路很特别。”
高栈凑近细看,指尖点在镜沿的缠枝纹上:“确实像某种信物的纹样,你看这朵梅花,和你那支传家宝玉簪是不是有点像?”
云淑玥猛地抬头,撞进他清澈的眼眸。那里面映着她的慌乱,却没有丝毫前世的影子。原来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不记得昭阳殿的烛火,不记得御花园的梅香,不记得那个穿着绯色宫装、在他掌心写下“阿湛”二字的女子。
“可能吧。”她垂下眼,掩去眼底的涩意。或许这样也好,他不必背负前世的遗憾,她只需守着这份重逢的温暖,就当是命运额外的馈赠。
高栈却忽然轻笑一声,伸手替她拂去肩头的落发:“说起来,每次看到你,总觉得像认识了很久似的。”
云淑玥心头一颤,抬眼时正见他望着自己,眼底有细碎的光在跳。或许,有些记忆不必刻意唤醒。就像此刻展厅里穿堂而过的风,带着千年未散的气息,悄悄在他们之间系上了新的结。
暮色漫过博物馆的雕花窗棂时,云淑玥指尖终于触到那支玉簪的复刻品。冰凉的玉质贴着掌心,恍惚间竟传来暖意,像极了记忆里高湛将簪子插入她发间时的温度。
“在想什么?”高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泡好的龙井香气。
她转身时,正撞见他抬手欲拂去她肩头落尘的动作——那姿态与画像里高湛替仕女拢鬓的弧度分毫不差。云淑玥忽然笑了,将玉簪递给他:“帮我戴上试试?”
高栈的指尖在触及簪尾时微顿,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自然而然地将簪子穿过她的发间。镜中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她鬓边的梅花玉簪,他腕间若隐若现的疤痕(像极了史载高湛战伤的位置),在暮色里融成一幅模糊的画。
“很合适。”他轻声说,呼吸扫过她耳尖。
云淑玥望着镜中重叠的眉眼,忽然明白所谓未了缘,从不是要追回前世的记忆。是他每次下意识护在她身前的手,是她看到玄色衣衫就心头微颤的本能,是千年岁月也磨不掉的、彼此灵魂的熟悉感。
就像此刻,无需言语,她已知道,无论他是北齐的高湛,还是如今的高栈,总会在转身时,准确握住她的手。而那些散落的记忆碎片,不过是命运埋下的伏笔,让今生的相遇,更像久别重逢。
电梯镜面映出高栈笔挺的身影,深灰色高定西装衬得肩线愈发利落,左手无名指上那枚低调的铂金戒指,在顶灯折射下泛着冷光——那是去年云淑玥随手送他的生日礼物,他却戴了整整一年。
“高总,云小姐已经在会议室等您了。”特助的声音刚落,电梯门无声滑开。
高栈抬眼便看见走廊尽头的身影,云淑玥正对着玻璃窗出神,指尖无意识地划着玻璃上的水雾。他放缓脚步走近,听见她低声呢喃:“这纹样……”
玻璃窗上水汽凝成的纹路,竟与博物馆那支北齐玉簪的缠枝纹惊人相似。
“在研究新方案?”他出声时,云淑玥惊得指尖一颤,水雾纹路瞬间散了。
“没、没有。”她转身时撞进他眼底,那里有她熟悉的温和,却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就像每次她对着北齐文物发呆时,他总能精准递来一杯温水,仿佛早已做过千百遍。
会议室里,项目组正在汇报北齐宫廷剧的服化方案,屏幕上闪过玄色朝服的设计图。高栈忽然指尖轻点桌面:“这里的金线绣法改一下,用邺城出土的缠枝莲纹样。”
全场愣住——这细节连史料都只模糊记载,他却说得笃定。
云淑玥猛地抬头,撞进他望过来的目光。那一刻,京圈太子爷的锐利、集团副总裁的沉稳都褪去些许,只剩下某种跨越时空的熟稔。
他或许还不知道自己是高湛的转世,却总在不经意间,循着灵魂深处的印记,一步步走向她。就像此刻,他指尖敲着桌面的节奏,竟与记忆里北齐宫殿的漏刻声,悄然重合。
他也许转世的时候喝了孟婆汤把她忘记了,但是她可没有忘记,因为她本来灵魂穿越到陆真身上成为北齐女相陆真。
云淑玥望着高栈转身离去的背影,会议室的冷气不知何时浸得指尖发凉。她攥紧掌心那枚奶奶传下的玉簪,冰凉的触感让记忆愈发清晰——那年她并非转世,而是带着现代灵魂坠入北齐,亲眼看着高湛在龙椅上鬓角染霜,看着自己以陆贞之名,在朝堂与后宫的夹缝里步步为营。
孟婆汤的传说她听过,可她偏是那个漏网之鱼。
“云总监,这份北齐官制资料您要看吗?”实习生的声音将她拽回现实。文件里“女相陆贞”四个字刺得她眼疼,旁边还附着高湛亲笔御批的复刻件,那笔锋凌厉的“准”字,与高栈此刻在合同上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