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的百姓被亲兵们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引领着聚集过来,眼神中燃烧着刻骨的仇恨与一丝不敢置信的期盼。
李倚麾下的各级将领、士兵代表,也被勒令全部到场,黑压压一片,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
李倚站在一处稍高的断墙之上,目光如电,扫视全场。
他换上了一身素白的袍服,与周围的焦黑形成刺目的对比。
李振手捧一卷早已写好的罪状,肃立一旁。
“带罪囚李元福!”李倚的声音穿透死寂。
五花大绑、狼狈不堪的李元福被两名亲卫押了上来,按跪在废墟中央。
他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任何辩解的话。
李振深吸一口气,展开卷轴,声音洪亮,带着悲愤,字字清晰地宣读:
“查!原静难军都将,现归顺将领李元福,身犯四大罪,罪无可赦!”
“其一:擅权僭越,目无尊上!未得大王军令,私自与敌媾和,暗订密约,默许静难军屠戮虢县,藐视王命,僭越职权,其心可诛!”
“其二:纵兵屠戮,残害无辜!为图一己之私利,觊觎静难节度使之位,竟以虢县满城生灵为筹码,默许、纵容静难军行此禽兽之举!致使老弱妇孺,惨遭屠戮,冤魂蔽日!此非劝降,实为助纣为虐,蛇蝎心肠!”
“其三:败坏军纪,动摇根基!大王兴仁义之师,志在吊民伐罪,解民倒悬!李元福之行径,与李茂贞、王行瑜等逆贼何异?若人人效仿,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默许屠戮,我军与禽兽何异?军纪荡然无存,何以立信于天下?何以安民心?此罪动摇我军立身之本,祸乱之源!”
“其四:背信弃义,祸乱人心!汝口称归顺,心怀鬼胎,为一己权位,暗行龌龊,致使新附之地军民寒心!虢县惨祸,非仅静难军之恶,更是汝之私欲招致!凤翔军民,焉敢信汝?焉敢信大王麾下,再无此等豺狼?!”
每一条罪状宣读出来,都像一把重锤砸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将领们面色肃然,士兵们握紧了拳头,而幸存的百姓们,则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悲怆又解恨的哭喊和咒骂。
“杀了他!”
“剐了他!祭奠我儿!”
“畜生!还我爹娘命来!”
声浪如同海啸,冲击着李元福的神经。他瘫软在地,浑身筛糠般抖动。
李振放下卷轴,李倚向前一步,声音如同雷霆,盖过所有的喧嚣:
“李元福!汝之罪,上干天怒,下招人怨!天理昭昭,国法难容!军纪如山,岂容玷污?!不杀你,不足以正军法!不杀你,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你,不足以儆效尤!不杀你,不足以明本王保境安民、仁德治军之志!”
他猛地拔出插在地上的佩剑,剑锋在残阳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直指苍穹:
“今日本王,代天行罚!以此贼之血——”
“祭奠虢县万千枉死的冤魂!”
“告慰这苍天厚土!”
“以正我军纪国法!”
“斩!”
“立决!”
最后两个字,如同断头台上的铡刀轰然落下!
早已准备好的曹大猛,接过李倚递来的一柄缴获自静难军将领的佩刀——此刀寒光凛冽,刃口犹带暗红血渍。
他大步上前,眼中毫无波澜。
李元福绝望地抬起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声响,眼中最后倒映出的,是李倚那双燃烧着冰冷怒火、如同深渊般的眼睛。
刀光,如同一道撕裂暮色的闪电,带着凄厉的风声,猛然斩落!
“噗嗤——!”
一声沉闷的利刃入肉断骨之声响起。
一颗硕大的头颅,带着凝固的惊恐和难以置信的表情,冲天而起!断颈处,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溅落在周围焦黑的土地上,发出“嗤嗤”的轻响,迅速渗入这片浸透了无数无辜者鲜血的土地。
无头的尸身晃了晃,重重扑倒在地。
全场死寂!
只有那热血喷涌的声音,以及头颅滚落在地的“咕噜”声,清晰可闻。
片刻之后。
“大王仁德!军法如山!”李振率先跪倒,声嘶力竭地高呼。
“大王仁德!军法如山!”
“大王仁德!军法如山!”
将领、士兵,如同被唤醒般,黑压压跪倒一片,山呼声震天动地!那声音里,充满了敬畏、震撼,以及对铁律的认同。
而幸存的百姓们,先是呆滞,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那是大仇得报的宣泄,是绝望中看到一丝光明的悲鸣。
他们纷纷朝着李倚的方向,朝着那具无头尸体,磕下头去。
“谢大王为我们做主啊!”
“孩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