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的,大人。”汤姆的声音沙哑,余光瞥见身旁两位穿着制服的警员。
“还有...二位警官大人,下午好。”
他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关上门,向几人解释女儿在里面睡觉,怕打扰到她。
“关于你为莫洛斯先生一案提供的证词,我们有些细节需要当面核实。”
沃特林开门见山,“请再说一遍,你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看到莫洛斯先生与戈弗雷先生发生争执的?”
汤姆咽了口唾沫,眼神闪烁。
“就…就是那天下午,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在…在仓库后面那条巷子里…”
卡萝蕾歪了歪脑袋,低声嘟囔,“这就是在重复证词的内容嘛?完全一致,太奇怪了。”
随着办案经历的增加,她非常清楚,真正的证人即使是在两次挨的很近的问询中,从口中说出的话也不会完全一致。
可疑!太可疑了!!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
那维莱特颔首,继续问道“黄昏时分,光线转换很快。您当时在做什么?距离他们大概多远?”
“我…我刚下工,准备回家,就…就在巷子口那边…”汤姆的声音越来越低,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大概…大概十几米远吧?看得…看得挺清楚的…”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一阵孩童追逐打闹的嬉笑声。
其中一个孩子不小心将一个小皮球踢到了汤姆家门口的阴影里。
汤姆几乎是本能地、下意识地弯腰去捡那个球。
然而,就在他俯身的瞬间,西沉的落日恰好将最后一道光线斜斜地射入狭窄的巷口,四周陷入一片昏暗。
沃特林不适应地眨眨眼,抬头看了眼周边的建筑。
高大的楼房之间却只有几条缝隙挤得进来阳光,难怪光线变化会这么大。
当他再次低头时,却发现汤姆依旧保持着捡球的动作,身体僵硬,五指乱抓。
直到踢球的小孩自己跑过来,在众人的注视下捡起球,迈着小短腿跑远。
“汤姆先生,您的眼睛…”
那维莱特蹙眉,向前一步,俯视男人涣散的双瞳。
“你看不清?”沃特林立刻补上下一句话。
“不、不是的,只是刚刚被光刺了一下...很快,很快就好。”
汤姆呼吸急促了几分,眨眼频率肉眼可见的增加。
这下就连卡萝蕾都能发现不对劲,更别说那维莱特二人了。
“汤姆先生,你有夜盲症?”
汤姆一僵,下意识反驳。
可就在他转身想要回家的时候,迈出的脚步却踩到了什么东西,一个踉跄差点扑在地上。
一只有力的手臂搀住他。
汤姆抬头望去,沃特林近在咫尺的脸上满是阴云。
“汤姆先生,走路要记得看路。”
他收回脚,“还是说,你根本看不清路?”
汤姆的身体微微颤抖。
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血丝和生理性的泪水,眼神是彻底的灰败和绝望。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发出一声呜咽般的叹息。
“…是…是的,…我有‘雀盲眼’,很多年了…一到黄昏或者晚上,尤其是太阳刺眼那会儿,眼前就…就一片模糊,跟蒙了层厚厚的油布似的…走路都怕撞墙…”
他抬起头,看向那维莱特,浑浊的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揭穿的羞愧。
“我…我不是故意要撒谎的!他们…他们给了我钱…很多钱!还…还说我要是敢改口,就让我再也找不到活干…甚至…甚至…”他不敢再说下去,只是恐惧地摇着头。
真相如潮水,瞬间将三人淹没。
不是推断,不是猜测,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铁证!
一个在黄昏时分连走路都困难、被强光刺激得睁不开眼的盲人,怎么可能清晰地看到十几米外的争执?
这份伪证,不仅拙劣,更是利用了底层人的困苦。
那维莱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对汤姆说。
“你的证词我会处理。你提供的真实情况很重要。”
他没有说更多安慰的话,只是命令沃特林留在这里保护证人。
而他与卡萝蕾的脚步,却仍未停止。
————
“…所以,那份支撑着‘动机’的关键证词,是彻头彻尾的谎言,建立在利用一个可怜人的生存恐惧之上。”
那维莱特的声音低沉而平缓地叙述完他的调查过程,目光紧紧锁住对面的少年。
但令他失望的是,莫洛斯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反而歪了歪脑袋,像是在问“还有呢?”。
“...然后,我到露景泉。利用人们的情绪,找到了来自死者的那滴恐惧的泪水蕴含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