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浸了锈水的棉絮,裹着铁腥气漫过地基裂缝。韦沐林指尖捻着那把刻“沐”字的螺丝刀,金属柄的锁灵结渗着青灰液珠,滴在地上凝成芝麻大的齿轮,齿牙还在翕动。他眉峰微蹙——这老物件的“活气”,比昨夜更烈了。
“这些老东西没打算歇着。”杨桃倚着车门转着锈铁丝,掌心淡金脓水像熔铜。她瞥向散在地上的工具:断锯正往裂边挪,刃口蹭得水泥地沙沙响;断螺丝刀尖快扎进土里。她轻踢锯子,那铁家伙竟往鞋边缩了缩,“这是催咱们下去?”
程野的视频通话突然弹出,屏幕晃得厉害,座钟滴答像敲铁皮。“阿林!快看这个!”他举着泛黄记账本,指节泛白戳破纸页,“你祖父1958年写的——‘取第七根肋软骨,熔进炉膛砖’!老爷子拿自个儿骨头当建材?”
话音未落,螺丝刀“嗡”地颤起来,刃口弹出半寸锈芒,直戳韦沐林右肋。那里烫得像贴了烙铁,他按上去,摸到皮下凸起的骨缝随心跳轻颤。“小时候补过肋软骨。”冷汗滑进衣领,“医生说是祖父留的‘特殊合金’……”指尖突然一顿,那“合金”触感竟与螺丝刀木柄隐隐相和。
杨桃快步按住他肩头,指尖精准落向发烫处。韦沐林闷哼一声,她却挑眉:“掺了松木粉的钢。”眼尾淡疤在晨光里泛金,“跟你祖父工具箱底层的松木块一个味儿。”
“背面有字!”程野翻着账本,纸张摩擦像砂纸擦铁皮,“‘第七肋非吾骨,取自城根铁人之躯,含千匠之锈,可镇可养’——铁人?老钢厂那座黄铜雕塑?我爷说民国时从地基挖的!”
韦沐林瞳孔骤缩。那扛钢钎的铁人他见过,基座刻“民国十七年立”,原以为是劳模像。此刻肋下烫感骤烈,皮下“合金”像活物般往心脏钻。
“是反噬!”杨桃银血链唰地缠紧他肋骨,拽着后退,“你祖父没说实话!铁人是锈毒同化的工匠聚合体!他给你补骨,是想让你当容器,吸尽全城角落的锈毒!”裂边白汽里,工具虚影正扭曲变形。
程野的屏幕拍到窗外,老钢厂方向腾起灰黑烟柱。“雕塑活了!”他惊叫声混着玻璃碎响,“钢钎在发光,墙里旧钢管、地下老水管都往那边跑——”
骤变突生。韦沐林胸口骨茬迸出青蓝火,原本对他的工具突然转向,断锯弹起直指钢厂。杨桃银血骤烫,脓珠凝成小盾:“不对!”银链炸成星点,“铁人在吸锈毒!它要毁了所有工匠意识的载体!”
程野脚边滚出铁皮盒,踢开一看,掉出叠泛黄照片。“你祖父和工匠的合影!”他举着最上面那张,声音发颤,“铁人旁戴眼镜的,拿着和你一样的锉刀!”
韦沐林猛地想起祖父临终呢喃:“铁人是锁,锈毒是链,咱们是钥匙。”肋下灼痛转温,皮下骨茬自动打磨,渐渐显出锉刀弧度。地上工具齐齐跃起,在晨光里拼出巨匙虚影,匙齿正与他肋缝严丝合缝。
“他不是要吸锈毒。”韦沐林低笑,掌心螺丝刀融入骨茬,青蓝火窜高半尺,“是要用千匠之骨,开那座困了百年的牢笼。”
远处传来钢铁撕裂声,铁人扛钎身影在烟柱中渐显。杨桃拽住他往钢厂跑:“老东西们等不及拆锁了——该咱们递钥匙了!”
程野屏幕里,照片突然燃着淡金火,每张上的工匠都在笑,像在说“等这天好久了”。晨雾散尽时,韦沐林感到掌心与肋骨同烫,城市角落的锈迹——铁轨锈、烟囱灰、管道铜绿——正顺着风,往他身体里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