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伊莎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到头顶!她不顾一切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微微抬起一点身体,低头看向怀里的弟弟。
小石头的小脸青紫,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上沾满了泥土和血污凝结的硬块。
他的嘴巴微微张着,却没有一丝气息进出。
“不……不……”阿伊莎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绝望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探向弟弟的鼻下……没有气息!冰冷!
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淹没!
她猛地张开嘴,想要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但仅存的理智如同最后一根细线,死死勒住了她的喉咙!
不能出声!出声就是死!她只能死死地咬住自己的胳膊,用牙齿深深地嵌入皮肉,用剧烈的疼痛来压制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哀嚎!
温热的鲜血顺着她的手臂流下,混合着弟弟身上沾染的血污。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和交谈声由远及近!
“……都搜仔细了!上面有令,鸡犬不留!一个喘气的都不能放过!”一个粗嘎的声音响起。
“头儿,这边墙根好像有点动静……”另一个略显年轻的声音带着一丝犹疑。
脚步声停在了离阿伊莎蜷缩的墙角不远处!
阿伊莎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她立刻停止了一切动作,连咬住胳膊的牙齿都松开了,整个人如同真正的尸体般瘫软下去,脸埋在冰冷的泥土和枯草里,只留下一点眼角的余光,死死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两个清兵的身影出现在视野边缘。一个身材高大魁梧,提着还在滴血的腰刀;另一个年轻些,手里拿着一根长矛,矛尖上似乎还挑着一截肠子似的东西。
“动静?”魁梧的清兵皱着眉,警惕地扫视着墙根下堆积的尸体和杂物。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阿伊莎藏身的角落。
阿伊莎的心跳几乎停止!她屏住呼吸,将身体所有的活气都收敛起来,甚至控制着眼球的转动。
她能感觉到那冰冷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过,带着审视和杀意。
时间仿佛凝固了。
“妈的,是只耗子吧?”魁梧的清兵骂了一句,似乎没发现异常。
他踢了踢旁边一具趴着的尸体,尸体毫无反应。
“都死透了!别磨蹭,去那边看看!天快黑了,干完这票,收工!”他说着,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年轻清兵似乎还有点不放心,又用长矛朝阿伊莎前面的那具尸体戳了戳,矛尖刺入皮肉,发出噗嗤一声。
尸体依旧没有动静。他这才嘟囔了一句,转身跟上同伴。
脚步声渐渐远去。
阿伊莎紧绷到极限的神经,如同骤然断裂的弓弦。
一阵强烈的眩晕猛地袭来,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她死死地咬着牙,不让自己晕厥过去。
怀中小石头冰冷的身体,像一块巨大的冰,不断吸走她仅存的热量和希望。
暮色四合,最后一点天光也沉入了洱海。无边的黑暗笼罩下来,吞噬了洛阳村,吞噬了洱海之滨。
风从水面上吹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阿伊莎趴在冰冷的泥地上,脸贴着弟弟早已冰凉的小脸。
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远处湖水轻轻拍打岸边的声音,还有风掠过芦苇丛发出的、如同无数冤魂哭泣的呜咽声。
她睁大眼睛,透过茅草檐的缝隙,望向外面那片沉沉的黑暗。
黑暗中,似乎有无数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在看着她。
屠杀持续了三天两夜。
当第四天的晨曦艰难地刺破笼罩在洱海上空的厚重血云时,洛阳村及周边水域的景象,已非人间。
整个村落,连同延伸入湖的浅滩,彻底沦为一片巨大的、凝固的血肉沼泽。
目光所及,皆是层层叠叠的尸体。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他们以各种扭曲、破碎的姿态堆叠在一起,填满了每一寸土地,堵塞了每一条沟渠,漂浮在靠近岸边的湖水里,密密麻麻,望不到尽头。
断臂残肢、破碎的内脏、被砍下的头颅,如同被随意丢弃的垃圾,散落在尸堆之间,散落在泥泞的血泊里,散落在漂浮着尸体的湖面上。
血水汇聚成溪流,沿着地势缓缓流淌,最终汇入洱海,将沿岸的湖水染成一片令人心悸的、深沉的暗红色,如同铺开了一匹无边无际的猩红绸缎。
空气中弥漫的味道,已无法用言语形容。浓烈到极致的血腥气,如同粘稠的液体,沉甸甸地压在口鼻之上。
尸体开始腐败膨胀,散发出甜腻而令人窒息的恶臭。
硝烟味尚未完全散尽,混合其中。
还有湖水本身的腥气,以及一种……仿佛大地本身被无数死亡浸透后散发出的、沉郁的绝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