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未尽的理想。"
信纸上的字迹清瘦有力,墨迹在某些段落明显加深,像是书写时长时间停顿所致。
"亲爱的同胞们,当你们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或许已经不能再发声..."
顾十七仿佛看见周维民深夜伏案的身影。这位总是面带微笑的总理,在信里展现出罕见的坦诚。
"我出生在物质匮乏的年代,成长于社会动荡的时期。"周维民详细描述了他童年饿肚子的经历,一碗红薯粥要分给三个兄弟姐妹。这些细节从未出现在官方简历中。
"从地方到中央,我有幸见证新唐从封闭走向开放。"信中提到他任财政厅长时推动的农业税改革,让三百万农民第一次有了余粮。"但每次调研,仍能看到偏远山区儿童赤脚上学的情景。"
顾十七想起自己研发的营养剂被周维民大力推广到贫困地区时,那位老人握着他的手说:"顾先生,科技应该先温暖最需要温暖的人。"
信的中段,笔迹突然变得急促。
"现代化的成果必须落到每个普通人的生活之中。"周维民写道,"发展必须有温度。"
顾十七知道这是在暗指与包正雄的政见分歧。包派主张大规模基建拉动GDP,而周维民坚持减税降费。去年国会辩论时,周维民那句"六千万人月收入不足一千元"的发言,曾让现场鸦雀无声。
"市场在资源配置中应起决定性作用。"信中这段文字下面有反复修改的痕迹,"但某些同僚更相信行政指令的力量。"
读到此处,顾十七突然明白为什么包正雄要除掉周维民。随着总统大选临近,周维民的市场化改革方案获得越来越多支持,甚至威胁到包氏家族控制的垄断产业。
接下来的内容让顾十七呼吸凝滞。
"那场突如其来的疫情改变了千家万户的生活轨迹。"周维民用五页篇幅反思过度防疫的代价——中小企业成批倒闭,抑郁症患者激增,甚至有孕妇因延误就医而流产。
"信息不畅引起恐慌,压抑表达积聚不安。"这段话被水渍晕开,分不清是泪水还是茶水。"太多真实的声音未能被听见。"
顾十七想起2022年冬天,他的工厂被强行征用为隔离点,价值上亿的实验设备被消毒液腐蚀报废。当他试图申诉时,得到的只有赵铁山冰冷的警告:"顾总,要以大局为重。"
"一个健康的社会应当鼓励讲真话。"周维民在信中写道,"表面的平静终究难以长久。"
顾十七想起上个月被查封的《海城日报》,就因为刊登了失业率数据。此刻窗外雨声渐歇,东方泛起鱼肚白。他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继续往下读。
"我从不刻意指责体制..."这段文字显得格外谨慎,仿佛写完后又被反复审视,"但更关注如何从过往中汲取教训。"
信纸在这里有一道明显的折痕,似乎曾被长时间攥在手中。顾十七能感受到书写者内心的挣扎——既要保持政治正确,又想说出真相。
最后三页字迹异常工整,像是深思熟虑后的告白。
"中国的未来属于每一位脚踏实地的普通人。"周维民写道,"即使立处微小,也不丧失良知底线。"
顾十七想起第一次见到周维民的场景。在生物科技论坛上,这位总理认真记下每个创业者的困难,会后立刻要求相关部门解决。当时包正雄就坐在主席台上,脸上挂着程式化的微笑。
"我或许将归于寂静,但你们仍在尘世奔走。"信的结尾处,墨迹深深浸透纸背,"愿这封信如微光未灭,照见彼此前行的方向。"
顾十七轻轻折好信纸。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信封上,他这才发现内层还有一张便签:"若遇不测,请交胡立棠。"
地下室的空气突然变得凝重。
顾十七将信贴身放好,突然听见楼上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他迅速关闭保险柜,闪身躲进书架后的暗门——这是周夫人特意提醒过的逃生通道。
沉重的军靴声从头顶传来,接着是赵铁山标志性的沙哑嗓音:"仔细搜,特别是纸质文件。"
顾十七屏住呼吸。暗门另一侧是通往车库的狭窄通道。他轻手轻脚地移动,却在转角处撞上一个黑影。
"顾先生?"对方先认出了他。借着微光,顾十七认出这是周维民的机要秘书小林,左臂还在渗血。
"他们杀了总理..."年轻人声音哽咽,"现在要来销毁证据。"
车库外传来引擎声,至少有三辆车包围了出口。顾十七摸了摸胸口的信件,突然做出决定:"你认识胡立棠的前秘书吗?"
小林点点头:"我大学学长。"
"帮我联系他。"顾十七从钱包抽出一张芯片卡,"用这个加密频道,就说...微光需要传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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