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能地顿住,鞋尖触及的位置裂开蛛网似的细缝,像块被石子击中的琉璃,边缘闪烁着细碎的金光,仿佛有无数微小的星辰在崩解。
指尖传来一阵刺麻,仿佛有电流顺着脚底窜上脊椎,又在太阳穴轻轻敲击。
光海的浪涌声骤然变调,从温柔的低语化作紧绷的弦鸣,像是千万根琴弦同时被拉至极限,空气中浮起一层薄薄的震颤,连呼吸都变得滞涩。
"怎么回事?"玄音的指尖从琴弦上滑开,琴音戛然而止,余音却在耳膜上留下细密的刺痛。
她耳尖微动,盯着裂痕里渗出的暗紫色雾气——那雾气带着腐朽的甜腥味,像陈年的药渣混着铁锈,在鼻腔里留下黏腻的触感。
"命流在排斥自身?"
白芷的瞳孔骤缩。
作为守镜人,她能看见凡人看不见的命轨脉络——那些本该如藤蔓般舒展的命运线,此刻正像被火烤的丝绢,边缘焦黑蜷曲,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仿佛有看不见的火焰在灼烧。
她迅速从袖中取出半块月牙形的守镜碎片,镜面还沾着前次修复命轮时的星屑,冰凉如霜。
当碎片触地的瞬间,镜面泛起幽蓝光晕,映出三团纠缠的光团:林宇的命线是炽白,楚婉君的是暗红,还有一缕若有若无的灰线正试图将两者绞紧,像一条冰冷的蛇,缓缓收紧。
"有人尚未放下执念。"她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目光不自觉扫向人群边缘的楚婉君。
所有人的视线跟着转过去。
楚婉君正盯着自己的手,那双手还保持着方才攥紧林宇衣袖的姿势,指节泛着青白,指甲边缘微微发紫,仿佛血液被某种执念冻结。
她喉结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喉间滑过一丝苦涩的哽咽。
发梢的光屑落进她眼尾的泪痣,倒像是被烫出的小伤口,微微刺痛,泛起一点湿润的微光。
"让我试试。"沈知微突然上前。
作为命纹刻师,她腕间的刻刀从未离身,此刻却反手攥住刀尖,在指尖划出一道血痕——刀锋割破皮肤的瞬间,一股温热顺着指腹流下,带着铁锈味的腥甜。
血珠落在裂痕边缘,她俯下身,用染血的指尖开始描摹——不是任何古籍里记载的命纹,更像孩子信手涂鸦的曲线,却带着某种原始的生命力,每一道弧线都微微发烫,像在呼吸。
"旧命纹是用规则捆住命运,"她的声音有些发颤,混着失血的苍白,"新的...该是让不同命运能互相看见的桥。"
玄音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
她重新抚上琴弦,这次的调子比以往都轻,像是春风拂过未开的花苞,音波化作透明的网,轻轻罩住沈知微正在成型的命纹。
那网带着微弱的暖意,拂过皮肤时像阳光洒在肩头。
那些暗紫色雾气刚要扑上来,触到音网便如冰雪消融,发出细微的“嘶”声,连带着裂痕的蔓延速度都慢了半拍。
楚婉君忽然跪了下去。
她的膝盖压在裂痕最深处,那里的光已经淡得接近透明,触感像踩在薄冰上,寒意直透骨髓。
她将手掌贴在地面,掌心的温度透过光层渗进去,像是要触碰某个藏在命流里的影子。
"我记得..."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一丝沙哑,"前世我在南宋做医师之妻,病得最重时总抓着你的袖子说'别走'。
后来你改了生死簿,我活了,可满城的人都死了。"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四道月牙形的红痕,"那时候我以为,爱就是把你捆在我身边。"
命流突然剧烈震动,像被投入巨石的湖面,涟漪层层炸开。
有暗紫色的雾气从楚婉君心口涌出,却没有像从前那样腐蚀光层,反而泛起珍珠般的柔光,带着温润的触感,像晨雾拂过脸颊。
那些雾气渗入裂痕,最深处的那道缝隙"咔"地一声闭合了,声音清脆,如同冰层重凝。
楚婉君抬头时,眼尾的泪痣泛着水光,"现在我懂了,爱该是...你向前走的时候,我在你影子里。"
林宇一直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他能感觉到命流的震颤正顺着脚底往上爬,像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神经,又像细小的电流在血管里游走。
直到楚婉君说完最后一个字,他才轻轻呼出一口气,气息在冷空气中凝成一缕白雾。
"我们总以为自由是挣脱所有束缚,"他转身面向众人,光海的倒影在他眼底晃动,像两片被风吹皱的湖,"可刚才我突然明白——自由是承认自己会害怕,会贪心,会犹豫,然后依然选择往前。"
他蹲下来,拍了拍身边的光面。
那光面微温,像晒过太阳的玉石。"说说看,你们最怕什么?"
白芷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守镜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