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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向身侧的楚婉君,对方正仰着头看他,眼尾那颗泪痣在光里泛着粉,像一颗将化未化的露珠。
她的手悄悄覆上他手背,掌心那道交叠的蝶纹烫得惊人——那是七世轮回里,他们每次生死相托时烙下的印记,此刻竟隐隐发麻,如同电流穿过神经末梢。
“你还记得最初的自己吗?”楚婉君轻声问,声音落在他耳中,像一片羽毛缓缓坠地。
林宇闭了闭眼。
记忆像潮水般涌来:现代修复室里颤抖的指尖触到古画时的冰凉,闽越王宫染血的玉笏握在手中的沉重,南宋药庐烧焦的生死簿散发的焦糊味,明朝画舫被撕碎的画卷边缘割手的锐利,民国戏园破碎的留声机齿轮卡顿的刺耳声……每一世的痛与悔,此刻都成了光海里的星子,温和地包裹着他,像母亲的手掌抚过额头。
“我记得。”他睁开眼时,眼底有光在跃动,“我曾想掌控命运,以为握住因果就能不疼;后来想逃避命运,以为躲进轮回就能不累。”他轻轻握住楚婉君的手,指腹摩挲她掌心的蝶纹,“直到现在才懂——命运不是枷锁,不是礼物,是让我们学会……”他看向众人,看向光海里浮动的万千命运线,那些线随呼吸起伏,仿佛有了生命,“学会如何成为自己。”
玄音率先迈出了脚。
她的绣鞋尖刚触到淡金路径,路径便泛起涟漪,像块被投入石子的镜湖,足尖传来温热的弹性反馈,如同踩进初春融化的雪泥。
紧接着是谢云归,他提着衣摆跟上,古玉在胸口轻撞,发出清越的响,像晨钟敲醒沉睡的山谷。
白芷扶着守镜站起,镜中那些命运线突然亮了几分,仿佛在回应她的靠近,指尖传来细微的静电感,像是触摸到即将破茧的蝶翼。
墨离走在最后,经过林宇时重重拍了拍他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带着汗意与信任:“走啊,领路人。”
林宇深吸一口气。
他迈出第一步时,脚下的路径突然延展了数丈,原本幽蓝的裂纹处,有星芒正顺着涟漪往外钻——那是新命运破茧的声音,细细碎碎,像春蚕食叶,像幼鸟啄壳,也像无数颗心跳在同时苏醒。
他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响动:白芷的守镜发出嗡鸣,频率与她心跳同步;谢云归的古玉泛起暖光,温热如贴身佩戴多年的老玉;墨离的锁链在袖中轻颤,不再是束缚的象征,而是自由的回响;玄音的琴匣在怀里轻震,仿佛下一秒就要奏出新生的序曲。
楚婉君的手始终没松开。
林宇转头看她,她正望着光海深处笑,发梢沾着的光屑落进眼里,像撒了把星星,每一颗都在跳动,带着温度与重量。
“这一世……”林宇的声音被光海托着,飘向四面八方,“我愿成为光。”他望着前方无限延展的路径,七世轮回的记忆在身后翻涌成河,“不是为了照见自己,是为了……”他顿了顿,加快脚步,身后的众人也跟着加快,“照见每一个想成为自己的人。”
光海突然翻涌起来。
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光浪裹着星子,顺着路径涌向命界边缘的裂纹。
林宇听见更清晰的破茧声了,像无数朵花同时绽放,像千万只蝶同时振翅,也像千万颗心在同一刻跳动。
“看。”楚婉君突然指向前方。
林宇抬头。
淡金路径的尽头,裂纹已经完全愈合,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更辽阔的天地——那里有青山,有流水,有炊烟袅袅的村庄,有书声琅琅的学堂。
最醒目的是山巅那棵老槐,枝桠间停着数不清的灵蝶,每一只的翅膀上,都刻着不同的命运线,在风中轻轻扇动,发出沙沙声,如同千万人在低语。
“那是……”林宇的声音有些发颤。
“是我们的选择。”楚婉君替他说完,“也是他们的。”
风从远处吹来,带着青草和露水的气息,湿润而清新,像新生的呼吸。
林宇忽然想起现代修复室里那幅古画,想起指尖触到画心时涌来的记忆碎片。
原来所有的轮回,所有的抉择,都是为了此刻——他站在这里,身后是并肩的同伴,眼前是千万种可能的人生,而他终于明白:命运从不是写好的剧本,是每一次选择时的心跳,是每一次坚持时的热血,是每一次伸手拉人时的温度。
光海的浪涌到脚边,又温柔地退去,留下微湿的触感和淡淡的暖意。
林宇迈出第二步,第三步,路径在脚下无限延伸。
他听见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脚步声,看见光海里的命运线正与众人的脚步共振,织成一张更璀璨的网。
这一次,没有命轮掌控,没有业力纠缠。有的只是——
风里飘着的,是自由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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