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萱背着药箱走在最后,靴底碾过松针的脆响惊起几只山雀,扑棱棱掠过他们头顶,翅膀带落的雾珠沾在李威肩头的战术刀上,折射出冷光。
"到了。"李威突然抬手。
林宇抬头,八角古塔就立在前方三十步外。
青藤裹着塔身攀至塔顶,青铜镜在雾中泛着暗红,像滴凝固的血。
空气里飘着若有若无的檀香,却又混着股腐叶般的腥气,直往鼻腔里钻——是死气。
塔门前站着道身影。
月白长衫,袖口绣着金线暗纹,正是冷无痕。
他倚着塔柱,指尖转着枚青铜扣,见林宇走近,忽然笑了:"林先生来得倒快。"他目光扫过李威腰间的枪,又落在林宇攥紧的纸条上,"白芷留的线索?
她倒是醒得及时,现在正在塔顶等你。"
林宇脚步一顿。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声撞着胸腔,像擂鼓。
纸条边缘被指甲掐出褶皱,那行"真相在镜中"的字迹还带着白芷的墨香——可冷无痕说她"被唤醒",这四个字像根细针,扎得他后颈发紧。
"醒?"李威插话,枪口悄悄抬了半寸,"醒成什么?"
冷无痕没接话,反而退开半步,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进去便知。"他的袖扣在雾中一闪,林宇瞥见那枚青铜扣上刻着只扭曲的蝶——和灵蝶身上的纹路像,又不像。
林宇没动。
他盯着冷无痕眼尾的阴影,那里浮着层青灰,像被什么东西啃噬过。
前世记忆突然翻涌:闽越公主囚父时,老国王的眼睛也是这样的青灰;民国歌女吞毒前,镜中的自己眼尾同样泛着这种死气。
他喉结动了动,对李威说:"你带晓萱在外面守着,伤员藏到东侧岩石后。"
"不行。"晓萱攥紧药箱背带,"要去一起去。"她的手指泛白,指节抵着木箱上的铜钉,"我药箱里有朱砂,镇邪的。"
林宇想说什么,却见李威冲他微微摇头——那是"按计划"的暗号。
他闭了闭眼,从怀里摸出个小玉瓶塞给晓萱:"如果半小时没出来,把这瓶符水泼在塔基的青藤上。"转身时,他感觉灵蝶在袖中轻轻颤了颤,像在应和。
塔门吱呀一声开了。
林宇跨进去的瞬间,檀香突然浓重起来,混着铁锈味直灌喉咙。
第一层空荡,只有面两人高的铜镜立在中央。
镜面蒙着层薄雾,等他走近,雾气突然散了——
闽越公主的脸撞进瞳孔。
她执剑刺穿兄长咽喉,剑尖还滴着血,可眼角却挂着泪。
下一幕是南宋医师,雪落在他发间,他撕生死簿的手在抖,纸页碎片飘起来,化作漫天白蝶。
再然后是民国歌女,旗袍里的毒药瓶闪着幽蓝,她望着镜外的某个方向,嘴角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林宇伸手去碰镜面,指尖刚触到冷硬的铜,就像被火烫了似的弹开。
掌心火辣辣地疼,耳边响起低沉的声音,像从地底传来:"欲破镜,先破心。"
"谁?"他转了个圈,只看见自己发颤的影子。
铜镜里的画面还在闪,这一回他看清了——每个场景里,自己的眼睛都是空的,像被挖走了魂。
塔外突然传来晓萱的惊呼。
林宇转身要冲出去,脚步却顿在门口——塔外的雾不知何时散了,晓萱正蹲在地上,捧着只翅膀残破的灵蝶。
那灵蝶的荧光比他袖中的暗,翅膀上有道焦黑的裂痕,像被什么烧过。
"它刚才掉在我脚边。"晓萱抬头,眼睛亮得反常,"翅膀在流血,是金色的。"她指尖轻轻碰了碰蝶翼,灵蝶突然发出嗡鸣,金光暴涨。
等光芒散去,那里站着个穿素色长袍的人,性别难辨,眼尾却有和灵蝶翅膀一样的金纹。
"守镜人。"那人开口,声音沙哑却温和,"因果镜的守墓人。"
晓萱向后跌坐在地,药箱滚出去半尺,朱砂撒了一地,红得像血。
她抓着旁边的石头稳住身子:"你......你是灵蝶变的?"
"灵蝶是我的分身。"守镜人抬手,那只受伤的灵蝶便缓缓飘到他掌心,"因果镜照见宿命,却困不住执念。
你们要找的答案,在镜里,也在镜外。"
"放屁!"
冷无痕的声音从塔顶传来。
林宇抬头,看见他倚着栏杆,手里攥着条银链,链尾拴着个东西——是白芷的发簪。"守镜人?"冷无痕扯动银链,发簪上的珍珠晃得人眼花,"你守的镜早该碎了!"他指尖溢出黑雾,黑雾撞向塔顶的青铜镜,镜面顿时裂开蛛网状的纹路。
无数青灰色的影子从裂缝里钻出来。
它们半透明,脸上带着扭曲的笑,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