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三郎说,三日后会有艘新罗船返回登州,带货回大唐。”
魏明眼睛一亮:“我去办。白天跟那个搬鱼的岛民聊熟了,他说认识那艘船的船长,能搭个话。”
三日后,在一座更大的岛屿(后来才知是冲绳本岛)的码头,崔察果然见到了那艘返航的新罗船。船长是个精瘦的汉子,见了崔察递过去的蜀锦,眼睛都直了。当崔察把那封密信交给他,只说“带给登州商栈的王掌柜”时,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放心,”船长拍着胸脯,“这趟顺风,二十天准到登州。就是……”他指了指密信,“这里面,不是什么要紧事吧?”
崔察笑了笑,塞给他一小块碎银:“不过是些生意上的账目,怕路上忘了。”
船开时,崔察站在码头,望着那艘船渐渐消失在海平面。他忽然想起那个老妪的话,想起那些握着木矛的岛民,想起他们眼里既警惕又渴望的眼神。这片海,这片岛,像一块被遗忘的璞玉,藏在万里波涛里,却被倭人视作嘴边的肥肉。
“走吧。”郭正拍了拍他的肩膀,“该去奈良了。”
往奈良去的路上,船行得格外快。崔察常常站在船头,望着那些越来越小的岛屿,心里反复琢磨着那封信的最后一句话——“琉球乃海东咽喉,若为倭人所据,后患无穷”。他不是军事家,却也明白,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岛,一旦被倭人彻底掌控,大唐的东部海疆,就像敞开了一扇门,豺狼随时可能闯入。
魏明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递过来一块烤海鱼:“想什么呢?”
“在想,”崔察咬了口鱼,鱼肉带着股海水的咸,“等咱们回去,或许该建议陛下,派些人来这里看看。”
魏明笑了:“先把奈良的事弄清楚再说吧。不过你说得对,这琉球,不能就这么让给倭人。”
船过奄美岛时,他们远远望见了那座石寨。寨墙是用黑色的礁石砌的,上面插着倭人的旗帜,几个穿着皮甲的倭兵正站在寨门口眺望。金三郎吓得赶紧让船绕远些,嘴里念叨着:“惹不起,惹不起,这些都是苏我家的私兵,比官府的兵还横。”
崔察望着那座石寨,忽然觉得像根刺,扎在海东的咽喉上。他默默握紧了拳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封信,一定要平安送到长安。
此时的长安,裴炎刚从莱州巡查回来,正坐在书房里整理卷宗。窗外的梧桐叶落了一地,像铺了层金色的毯子。忽然,门房匆匆进来:“大人,登州商栈派人送来封信,说是急件。”
裴炎接过信,见信封上没有署名,只盖着个小小的“密”字印章,心里一动,连忙拆开。当看到“琉球三分”“倭人筑寨”“奄美岛驻兵”这些字眼时,他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尤其是最后那句“琉球乃海东咽喉,若为倭人所据,后患无穷”,像块石头,重重砸在他心上。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的海图前,在那片标着“琉球诸岛”的空白处,用朱笔重重画了个圈。然后,他拿起笔,写下一份奏折,将崔察的情报一字不落地抄录进去,最后加了一句:“臣以为,当速遣人联络琉球诸部,分化其与倭人之联系,否则悔之晚矣。”
写完,他让人备车,连夜赶往皇宫。夜色下的长安,灯火已稀,只有紫宸殿的方向,还亮着几盏孤灯。裴炎知道,这封来自海东的密信,或许会改变大唐对那片海域的所有盘算。
而此刻的琉球诸岛,海浪依旧拍打着礁石,岛上的棕榈树在风中摇晃,像在诉说着无人知晓的苦难。山北的老妪坐在茅草屋前,望着海的尽头,手里紧紧攥着那块从大唐来的糖块——那甜味,是她从未尝过的,像传说中太平盛世的味道。她不知道,一场关乎这片岛屿命运的暗流,已从长安悄然涌动,正顺着季风,向着海东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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