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海氛初起 渔樵惊变(2/2)
“陛下,莱州急报!”内侍捧着奏报,脚步踉跄地进了殿,明黄色的封套上,“加急”二字被雨水洇得有些模糊。
李承乾放下笔,目光扫过那封奏报。近来边境安稳,江南丰稔,他原以为这又是些寻常地方事务,可当内侍尖着嗓子念出“倭人袭扰莱州沿海,焚船十艘,杀十三人,掳妇二人”时,他的手指猛地攥紧了。
御座下的群臣瞬间安静下来。雨水顺着殿角的飞檐往下淌,在青石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映着殿内晃动的烛火,像一片碎了的镜子。
“倭人?”李承乾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股寒意,“是哪个岛上的?”
殿内鸦雀无声。大臣们多是内陆长大,熟悉的是戈壁狼烟、草原马蹄,对那片隔着万里波涛的海东岛屿,实在知之甚少。只有刑部侍郎裴炎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臣曾在岭南任职,听闻海东有倭国,其人善驾快船,常往来于新罗、百济之间,亦商亦盗。”
李承乾点点头,指尖在御案上的海图上敲了敲。那海图是去年刚绘制的,用的是岭南进贡的细绢,上面密密麻麻标着海岸线和岛屿,可在靠近倭国的地方,却只画了几个模糊的圆点,旁边注着“海东诸岛,俗谓倭国”。
“裴卿,”他抬眼,目光落在裴炎身上,“你替朕去一趟莱州。”
裴炎一怔,随即躬身领命:“臣遵旨。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去看看,”李承乾的视线穿过重重雨幕,望向殿外灰蒙蒙的天空,“看看那些人是从哪里来的,看看海边的百姓,还能不能像从前一样,安安稳稳地打渔晒网。”
“臣遵旨!”裴炎的声音掷地有声。
他刚退下,兵部尚书李绩便出列了。老将军花白的胡须在胸前飘动,甲胄上的铜扣被烛火照得发亮:“陛下!倭人敢犯我大唐疆土,杀我子民,此等挑衅,岂能容忍?臣请命,率水师东征,荡平其巢穴,以儆效尤!”
“不可!”吏部尚书立刻反驳,手里的笏板都快戳到地上了,“海途艰险,粮草转运不易,不过是些海盗流寇,何必兴师动众?依臣之见,只需加强沿海防务,多派弓手巡逻,自然能保平安。”
“哼,鼠目寸光!”李绩瞪起眼睛,“今日不除,明日他们便敢袭扰登州、明州,难道要等战火烧到家门口,才想起用兵吗?”
“老将军此言差矣,”又有文官出列,“我大唐天威远播,只需遣使责问,倭国自会缚送凶徒谢罪,何必动刀兵?”
争论声越来越大,像殿外越下越急的雨。李承乾坐在御座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目光掠过那些争得面红耳赤的大臣,忽然想起幼时听祖父讲的故事——当年隋炀帝三征高句丽,耗尽国力,最终落得个天下大乱的下场。
“都静一静。”他开口,殿内立刻鸦雀无声。
“李尚书,”李承乾看向李绩,“水师操练不可懈怠,登州、莱州的军港,要加紧修缮。”
“臣遵旨!”
“吏部尚书,”他又看向文官,“沿海各州县,要增设烽燧,组织百姓联防,遇有警情,烟火相传,不可延误。”
“臣遵旨!”
最后,他的目光回到裴炎身上:“裴卿,你此去莱州,不止要查倭人来路,还要看看沿海的防务有哪些疏漏,百姓有哪些难处,一一记下来,报给朕。”
“臣谨记陛下教诲。”裴炎躬身应道。
散朝时,雨还没有停。裴炎走出紫宸殿,踩着湿漉漉的金砖,听见身后传来李承乾的声音:“裴卿留步。”
他转身,见李承乾正站在廊下,望着檐外的雨帘。“那片海,”皇帝的声音很轻,“朕虽没去过,却知道那里的百姓,和长安城外的农夫一样,都盼着个安稳日子。”
裴炎心里一热,重重叩首:“臣定不辱使命!”
三日后,裴炎带着几名精干的随从,登上了前往莱州的驿车。车轮碾过长安的青石板路,溅起泥水,他掀开窗帘,望着渐渐远去的宫墙,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比刑部的卷宗还要沉。
此时的莱州湾,王阿福正蹲在被烧毁的渔船残骸旁,一点点捡拾着没烧透的木头。狗剩在他身边,用小铲子挖着沙滩上的弹壳,那是县尉的弓手们留下的。
“阿爷,官差说,长安会派人来。”狗剩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
王阿福点点头,把一块焦黑的木板揣进怀里。他要把这些木头攒起来,等春天来了,再造一艘新船。他相信,长安来的人,一定能让这片海,重新变得安宁。
海风依旧吹着,带着咸腥的气息,只是这一次,风里除了海藻的味道,还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那是远方朝堂的决断,是即将到来的风雨,是一个王朝对万里海疆的第一次正视。
莱州湾的浪涛,还在不知疲倦地拍打着沙滩,像在低声诉说着一个即将被改写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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