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军并未正面迎战,而是选择向两侧分散,利用箭矢逐渐削弱敌军力量。
魏清在后方目睹这一幕,紧绷的神经终于有所缓解——对方的指挥官显示出了一定的理智,没有盲目地陷入绝境。
他特意留出的退路并未白费,张克所派遣的一千燕山重骑兵仍旧按兵不动,静待东狄人若不退却时,再将这些“驱赶者”投入战场。
这场从黎明持续至天明的逃亡使得东狄军遭受了重大损失。
返回燕山军假营寨的士兵数量不足一半,战马更是遭受重创。
许多马匹因极度疲惫而口吐白沫,倒地不起,更有数十匹战马因力竭而亡。
进入营寨的士兵们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东狄的士兵们如同失去支撑的空壳,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一名年轻步兵刚刚喘息片刻便直挺挺地倒下,脸色迅速转为青紫。
他的同伴上前检查颈动脉,无奈地摇了摇头。
和硕图不忍目睹,闭上了眼睛。
这些是他从辽东正红旗带来的勇士,他们能够连续作战三天三夜而不休息,如今却像秋后的蚂蚱一样接连倒下。
他强忍着下达命令,让骑兵下马守卫寨门,以防燕山军的突袭。
那些身着重甲、急行军数十里的步兵,此刻连站立都显得困难。这支东狄军已经达到了极限——未在途中倒下的士兵,有的突然猝死;
勉强存活的,四肢颤抖,连孩童都难以对抗。
然而,燕山军并未趁虚而入。
魏清抵达后,立即指挥士兵在营寨外围挖掘壕沟、构筑防线,将四个出口严密包围。
和硕图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此时此刻,难道不是应该趁他们立足未稳之际一鼓作气地进攻吗?
为何反而开始修筑防御工事了呢?
“额真,清点完毕。”
副将阿木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逃出的骑兵不足一千三百,步兵两千四百。”
副将阿木尔望向北方那条尸横遍野的道路,咬紧牙关继续说道:“最令人担忧的是战马,七成已经因奔跑过度而废,其中两成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生命垂危。”
“将那些无法救治的马匹处理掉。”
和硕图声音嘶哑地下达命令,“让士兵们先填饱肚子,恢复体力才是当务之急。”
他环顾这座被他们焚烧得半毁的假营寨,补充道:“拆下一些帐篷来生火。再派人去寻找水源——这才是救命的关键。”
和硕图望向寨门外隐约可见的燕山军旗帜,心中涌现出前所未有的不安。燕山军究竟在策划什么?
时辰刚过巳时,天空突然飘起了细雨。
雨水沿着和硕图的铁盔边缘滴落,在他的鼻尖汇聚成浑浊的水珠。
他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放声大笑,笑声中夹杂着劫后余生的狂喜与难以察觉的颤抖。
“天佑东狄!天佑东狄啊!”
周围的士兵们也跟着欢呼起来,声音嘶哑而破碎。
他们浑身湿透,张开大嘴去接那雨水,仿佛这场突如其来的细雨是神明显灵的迹象。
和硕图深知他们需要这份希望。
外围的冉悼抬头望了望天,忍不住咒骂:“这贼老天真是不长眼!偏偏在这时候下雨帮助东狄人?”
他转头四处张望,“这附近有没有龙王庙?这不晓事的龙王,我非要去砸了不可!”
魏清却神色平静:“在这个季节下雨是很正常的现象。一场雨救不了他们,这只是虚幻的希望。”
他拍了拍冉悼的肩膀,“你带领五千人和白衣一起守住他们突围的路径,记住,不得主动进攻。如果对方试图突围报信……”
他停顿了一下,“留个活口出去,不要全部杀光。”
“知道了知道了。”
冉悼不耐烦地摆手,“你要去哪里?”
“去与药师会合。”
魏清翻身上马,“我们已经围住了和硕图,代山那边一旦得到消息,肯定会发疯似的进攻。我需要带兵前往前线支援。”
东狄精心策划的迂回包抄行动彻底失败了。
甚至退路上的树林也被燕山军放火烧毁了大片,短时间内根本无法通行大军。
尽管这场及时雨熄灭了大火,燕山军假营寨让残军得以喘息,但战争的主动权已经完全易手。
如果和硕图得知,在他南方十里处,燕山军的真正大营防守空虚,不知他是否会气得吐血。
雨水冲刷着战场上的血迹,却无法清除空气中弥漫的死亡气息。
东狄的士兵们围坐在临时点燃的火堆旁,搭建起雨棚,贪婪地嗅着烤熟的马肉香味。
有人吃着吃着突然倒下,再也没有起来;
有人机械地咀嚼,眼中已不再有刚下雨时的兴奋,一场雨真的能救得了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