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鹞子站在新筑的寨墙上,干裂的嘴唇渗出血丝。
三天了,整整三天没有一滴水进喉咙,他的舌头肿胀得像块木头,连唾沫都成了奢望。
"又折了三个。"红娘子拖着卷刃的长刀走过来,脸上沾着灰。
她发梢那根红绸带褪成了暗褐色,
"小六那小子...疯了,啃自己手腕子喝血,没挺过半炷香。"黑鹞子望向寨外。
三百步外,张克的骑兵像秃鹫般逡巡。
那些披着布面甲的骑兵始终保持这个距离——
这个距离很讲究——刚好比寨墙上猎弓的射程远百步。
早上有三个弟兄不信邪冲出去取水,现在尸体还晾在那儿。
"天王有信儿没?"黑鹞子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
红娘子摇头,发间的红绸带早已褪色:"各寨间的路全被卡死了。张克这狗官...根本不攻,就围着。"
她突然抓住黑鹞子的手臂,"当初咋就忘了水的事儿?"
这个问题像刀子般扎进黑鹞子心里。
当时老酸儒指着舆图说此地"两侧有山峰,张克大军无法绕行,四寨能卡死对方"。
谁能想这处距离最近的小河竟有四里之遥。
当初记着建寨,反正取水地不远,都没在意,等到张克军来被封闭了,才发现水呢?
他们这些流贼出身的,哪懂守寨的要紧——等被围死了才发觉,存的水早见了底。
"报——!"一个满脸血痂的哨兵跌跌撞撞跑来,"燕山军在山上架怪家伙!"
黑鹞子踉跄着爬上了望台。
远处山脊线上,
张克的燕山军正在组装某种器械,木架子的形状活像只张牙舞爪的蜈蚣。
寨墙下,几个士兵正疯狂刨着干涸的土地,指甲翻卷出血肉仍不停歇。
他们相信地下三尺必有甘泉——这些祖辈务农的汉子哪里知道,此处地质多为砂岩,掘井十丈未必见水。
流贼主寨
高擎天一脚踢翻了面前的矮几,竹简哗啦散落一地。
主营帐内,几个亲兵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什么叫联系不上?"
他额头上的青筋暴起,"黑鹞子的寨子离我们不过三里地!"
"禀...禀天王。"亲兵队长以头抢地,"燕山军的骑兵把各寨间的通路全卡死了。
他们专挑弓箭射程外游弋,弟兄们冲了三次,折了二十多人..."
高擎天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他扶住帐中立柱,粗糙的松树皮硌得掌心发疼。
帐外传来伤兵的呻吟,夹杂着战马不安的嘶鸣。
十月的风穿过寨墙缝隙,吹得火把明灭不定,在老酸儒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
"天王勿忧。"老酸儒捻着几根稀疏的胡须,"我军占着地利,张克小儿不敢强攻……"
"放屁!"
"放你娘的屁!"高擎天一把揪住他的衣襟,"
当初是谁说的‘挟制官道,逼敌来攻’?现在黑鹞子寨里连口泥汤都喝不上!"
羊皮地图在案几上摊开,老酸儒抖着手,指尖划过那些潦草的墨迹。
高擎天盯着那些标记,突然意识到问题所在——四个营寨的选址,全犯了兵家大忌。
最近的水源在四里外的山涧,各寨之间是开阔的官道,两侧却是陡峭断崖。
他们确实卡住了燕山军的行军路线,但所谓的"犄角之势",根本不存在。他们不是互相策应,而是被挨个围死。
——这是《武沐兵法》里的"游骑困敌"之法。
高擎天没读过兵法。
那是大魏军中的不传之秘,只有千户以上的将门子弟才有资格研习。
张克的父亲虽是山贼出身,却因宗武沐元帅招安,勉强挤进将门末流。
虽是最底层的将门,但至少让张克从小接触正统的军事韬略。
而张克私自将兵书传给二十个兄弟的做法,更是犯了大忌——
砍人射箭的本事可以教,但行军布阵的学问,向来是将门和朝廷的禁脔。
再加上张克那帮兄弟个个脑子妖孽,又掺了些张克只言片语的现代军事理念,
一群军事“高斯”硬是捣鼓出一套《张家兵法》。
这玩意儿比朝廷的兵书更危险,自然得死死捂着。
将门之所以是将门,一靠血脉,二靠的就是这套不传之秘。
仗怎么打,从来不是泥腿子该知道的事。
远处山岗上,张克和韩仙、李药师并排而立,
望着对面营寨里不断涌出的流贼,像看一群扑火的飞蛾。
"驻寨选址三原则。"
韩仙突然开口,声音平板得像在背书,"近水、靠山、有退路。"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