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马蹄声像丧钟般砸在营地土路上,惊飞几只啄食腐肉的乌鸦。
多夺的战马垂着头。
身后七名亲兵活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布面甲被砍得破损不堪,凝固的血痂把白色甲黏成黑红色的龟壳。
最后面两匹马上驮着的月托和萨哈连,面色发白,生死不知。
"十五爷回..."
有人小声嘀咕,就被老兵一肘子顶在腰眼上。
整个营地瞬间开启"集体眼瞎"模式——
擦刀的突然对刀纹路产生浓厚兴趣,
喂马的开始数草料有几根,
站岗巡逻的眼睛飞到了天上。
多夺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灰白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线,
眼窝深陷,那双往日锐利如鹰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像是两团燃烧的余烬。
他的右手始终按在刀柄上,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仿佛随时会拔刀砍向任何敢于直视他的人。
帅帐就在前方,帐外守卫的正白旗士兵见到多夺,
立刻挺直腰板行礼,眼睛却盯着远处的树梢,不敢与他对视。
"十四哥在吗?"多夺的声音嘶哑得不像他自己。
"在...在议..."吓得侍卫的喉结上下滚动。
多夺冷哼一声,径直掀开帐帘走了进去,连通报都省了。
帐内顿时安静下来,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看向这个不速之客。
蒙古将领的狐裘微微抖动,
汉军旗参领的茶盏停在半空,
正白旗都统的指节无意识敲打着刀鞘。
所有人都停下了正在讨论的军务,空气中弥漫着尴尬与不安。
多耳衮坐在主位上,手中拿着一份军报,
看到弟弟这副模样,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舒展开来。
他放下军报,轻轻摆了摆手。
"散了吧。"
将领们如蒙大赦,纷纷行礼退出,没人敢多看多夺一眼,更没人敢打招呼。
镶白旗旗主此刻就像一座随时会爆发的火山,谁也不想成为他怒火的牺牲品。
等到最后一名将领退出帅帐,多耳衮对帐内亲兵道:
"你们也出去,帅帐三十步内不得留人,靠近者——杀无赦。"
"嗻!"
亲兵们的佩刀链条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脚步声渐远,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多耳衮这才起身,从案几上拿起银壶,倒了一杯马奶酒。
他走到多夺面前,
目光在弟弟干裂的嘴唇和灰白的脸色上停留了片刻,
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是将酒杯递了过去,然后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
这个简单的动作像是打开了某个闸门。
多夺的表情从愤怒转为惊愕,
然后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突然湿润了。
他死死咬住下唇,牙齿深深陷入皮肉,
鲜血顺着下巴滴落,混着泪水砸在地毯上。
"伊尔登...脱里浑...都死了..."
多夺的声音像是从地狱深处挤出来的,
"他们为了断后...被燕山贼围住...月托和萨哈连重伤昏迷...熬拜...熬拜生死不知..."
他猛地抬手扇了自己一记耳光,清脆的响声在帐内回荡。
"十四哥,军法处置我吧!"
多夺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是我轻敌冒进,是我指挥失误!
镶白旗的数千儿郎...都...都折在真定府了..."
多耳衮沉默地看着弟弟,任由他发泄。
作为兄长,他太了解多夺了。
那些战死的将领,哪个不是从小跟着多夺长大的?
伊尔登教他射箭,脱里浑带他打猎;
镶白旗的兵力损失可以补充,
但这些人的死,却是多夺心头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多夺的拳头砸在案几上,打翻了酒杯,马奶酒洒了一地。
"我本以为只是场小仗...真定府的燕山贼不过八千...怎么会...怎么会..."
多耳衮叹了口气,从袖中掏出一块松江棉布手帕,递给多夺。
这种南方产的棉布质地柔软,最适合擦拭伤口。
"哭过了,就够了。"
多耳衮的声音平静而坚定,
"记住你的身份。你是镶白旗旗主,东狄十五贝勒。
输一阵算什么?来日方长。"
多夺用帕子狠狠抹了把脸,
血迹在洁白的棉布上晕开,像一朵诡异的花。
"我要报仇。"
他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