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的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佩剑的剑鞘。
显然,我的情报和分析,动摇了他之前的决心。
“依子明之见,当如何?”周瑜沉声问道,目光中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昭以为,擒杀曹操,固然是盖世奇功,但并非当前最优之选。”
我迎着周瑜的目光,坦然说道,
“曹操乃一代枭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其麾下尚有精锐护卫,若将其逼入绝境,必作困兽之斗。
届时,我军纵能胜之,亦必付出惨重代价。
这代价,无论是对我江东基业,还是对孙刘联盟的长远未来,都过于沉重。”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帐内众人,继续说道:
“兵法有云:‘围师必阙’。意指包围敌人时,要故意留一个缺口。
其目的,并非放纵敌人,而是为了瓦解其死战之心,诱使其从缺口逃跑,
从而在追击中将其歼灭,或使其在溃逃中自行崩溃。
彻底围死,敌人无路可走,反而会激起其拼死反抗的决心,给我方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子明的意思是…放曹操一条生路?”吕蒙有些不解地问道,眉头紧锁。
“非是放他生路,”
我摇了摇头,纠正道,
“而是不以生擒或斩杀曹操为首要目标。
我们的目标,应该是最大限度地扩大战果,瓦解曹军的组织,
夺取其丢弃的无数粮草、军械、马匹,分割包围并歼灭其落单溃散的部队,
彻底摧毁其再次南下的物质基础和军队建制!”
“具体而言,”
我指向地图,
“昭建议,都督不必亲率主力冒险深入。
可派遣数支精锐部队,由熟悉地理、骁勇善战的将领分别率领,
沿着曹军可能溃逃的各条路线,进行袭扰、追击、拦截。
重点打击其侧翼、后卫以及辎重部队。
不必强求合围,而是像狼群捕猎一般,不断撕咬、消耗、驱赶,使其疲于奔命,不得休息,加速其崩溃。”
“同时,我军主力,可稳扎稳打,控制长江要道,肃清江面残敌,收拢降卒,打捞物资。
并可派遣偏师,趁势南下,夺取荆南四郡。
如此,既能获取实实在在的利益,又能最大限度地削弱曹军的有生力量,
还能有效避免我军陷入苦战、恶战的风险,保存实力,以利再战。”
“至于曹操本人,”
我的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给他留一条‘看似’能够逃生的路。
让他时刻处于被追杀的恐惧之中,不断地奔逃,不断地损兵折将,不断地抛弃辎重。
如此,比直接杀了他,更能打击他的威望,更能摧垮他麾下残兵的士气。
待其逃回北方,所剩者,不过残兵败将,数年之内,再难构成威胁。
而我等,则可从容消化战果,壮大自身。”
我的这番“围师必阙”之论,既解释了不强行围堵曹操的原因(避免己方重大伤亡),
又提出了更具实际利益的替代方案(扩大战果、夺取物资、削弱敌军、保存实力),
并且赋予了这种策略一种心理战的意味(攻心为上)。
鲁肃听得连连点头,眼中满是赞赏:
“子明此论,深合兵法虚实之道!
不以杀伤为唯一目的,而以瓦解敌军、夺取实利、保存自身为要务,此乃万全之策!”
诸葛亮也微笑着颔首:
“子明将军所言极是。‘围师必阙’,攻心为上,避实击虚,此乃上智之言。亮以为,此策可行。”
他说话时,眼神中似乎还带着一丝别的意味,仿佛看穿了我这番言论背后,那一点点“保存刘备实力”的私心。
我心中坦然。
我的确有私心,但这私心与联军的整体利益并不冲突,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是一致的
——避免无谓的消耗,符合所有人的利益。
程普、韩当等宿将也陷入沉思。
他们虽然渴望军功,但也深知战争的残酷和风险。
陆昭的方案,显然比周瑜的强攻和鲁肃的纯粹稳守,更具操作性和合理性。
周瑜沉默了片刻,锐利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许久,似乎想从我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
最终,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
“子明所献之图,价值千金。所言之策,亦颇有见地。”
他缓缓说道,语气虽然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但显然已经接受了这个折中的方案,
“擒杀曹操,固然痛快,但若因此损耗我江东精锐,确非明智之举。
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战果,方是用兵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