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州牧府中的一幕幕,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刘景升那看似温和实则疏离的笑容,言语间滴水不漏的客套,以及在提及任何实质性安排时,那几乎是下意识投向蔡瑁的询问目光……这一切都无声地昭示着,这位荆州之主,不过是外戚权臣手中的提线木偶。而蔡瑁,那位荆襄水师大都督,投向我们的眼神,与其说是审视,不如说是毫不掩饰的敌意与冰冷的算计,仿佛我们不是落难来投的同宗,而是闯入他领地的饿狼。
那场所谓的接风宴,更像是一场无声的示威和试探。杯觥交错间,荆州文武看似热情,实则界限分明。他们围绕在蔡瑁、蒯越等人身边,形成一个个牢不可破的小圈子,而我们,则像是被精心安置在华丽舞台中央的局外人,接受着四面八方或好奇、或警惕、或轻蔑的打量。这份“上宾”的待遇,与其说是礼遇,不如说是一种更精致的囚禁。
“子明,”主公终于打破了沉默,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今日之事……唉,备戎马半生,寄人篱下之苦,备尝之矣。只是未曾想,同为汉室宗亲,景升兄竟也……”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那份失望与苦涩,已溢于言言表。
我理解主公的感受。他一生颠沛流离,始终怀抱匡扶汉室之志,视刘表为同宗长辈,本期望能在此获得喘息之机,甚至共图大业。然而现实却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他心中最后一丝温情脉脉的幻想。
“主公,”我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语气平静却异常坚定,“景升公的态度,今日你我皆已明了。襄阳虽好,却非我等久留之地。留在此处,名为上宾,实为囚徒。蔡瑁德珪,权倾荆襄,其人心胸狭隘,视我等为心腹之患,断不会容我等在此安然立足。”
我转过身,直视着主公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今日宴席之上,蔡瑁的目光如芒在背,其意已昭然若揭。若我等安于现状,留在襄阳,看似风光,实则如饮鸩止渴。每日在蔡瑁的监视与掣肘之下,军不成军,政不成政,锐气耗尽,人心涣散。待到曹操大军南下,或荆州内部再生变故,我等便是那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这‘上宾’的待遇,非是甘霖,而是慢性毒药,会一点点磨掉我们的意志,瓦解我们的力量,最终让我们无声无息地消亡于这温柔富贵乡之中!”
我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击在主公的心头。他脸色微变,眉头紧锁,显然被我说中了内心深处的隐忧。他并非愚钝之人,只是仁德宽厚的性格,让他总不愿将人往最坏处想,尤其对方还是名义上的宗亲。
“那……依子明之见,我等该当如何?”主公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挣扎。放弃徐州,千里迢迢来到荆州,本以为能得一安身立命之所,却不料刚入襄阳便已是四面楚歌。
“险中求存,置之死地而后生!”我的目光锐利如刀,语气斩钉截铁,“主公,襄阳不可留,但荆州,尚有可为之处!”
我走到那副简陋的荆襄舆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了一个位于荆州北境的名字上——新野。
“新野?”主公顺着我的手指看去,眼中露出一丝疑惑,“此地北接南阳,直面曹操,乃四战之地。且土地贫瘠,钱粮匮乏,非屯兵久驻之良所啊。”
“主公所言极是。”我并不讳言新野的劣势,“这正是其劣势,却也恰恰是我们的机会所在!”
我开始详细地剖析我的计划:“其一,名正言顺。我等前往新野,乃是为景升公镇守北门,抵御曹操。这既符合主公匡扶汉室、保境安民的仁义形象,也正中刘表希望有人替他承担北方压力的下怀。此乃大义,无人可以指摘。”
“其二,远离漩涡。新野偏僻,远离襄阳这政治中心。到了那里,虽条件艰苦,却也摆脱了蔡瑁的直接监视和控制。天高皇帝远,我们便能获得宝贵的喘息之机和一定的自主空间,整顿兵马,积蓄力量,而不必处处受制于人。”我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主公,自由,哪怕是相对的自由,对目前的我们而言,重于千金!”
“其三,战略要冲。新野虽小,其地理位置却极为关键。它扼守着襄阳的北大门,是南阳盆地进入荆襄的必经之路。未来若曹操南下,此地必是首当其冲的战场;若时机成熟,我等欲图北伐,此地亦是最佳的前进基地。守,可为襄阳屏障;攻,可直插中原腹地。掌握新野,便等于掌握了未来战略的主动权。”
主公凝神听着,眼中渐渐燃起了光芒,但随即又黯淡下去:“子明所言虽是,但新野之险,亦不可不虑。曹操兵锋正盛,新野首当其冲,我等兵微将寡,如何抵挡?且钱粮匮乏,将士们如何生存?”
“主公,这正是我要说的劣势,也是我们需要付出的代价。”我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