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武松那洪钟般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带着一丝按捺不住的焦灼和渴望,“末将请战!请允许末将率领本部弟兄,将这些倭寇杀个片甲不留!”他双拳紧握,虬结的肌肉贲张,显然是热血上涌,恨不得立刻跳下船去,亲手撕碎那些仍在负隅顽抗的敌人。
晁雄征闻言,却并未立刻应允。
他缓缓转过身,深邃的目光落在武松那张写满战意的脸上,微微摇了摇头,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二郎,稍安勿躁。”他抬手指了指那些已经开始与登陆的日本铁甲武士短兵相接的草原各部和女真附庸军,“先让咱们的‘朋友们’去消耗消耗他们的锐气。这些倭寇武士,看着悍不畏死,但终究是血肉之躯。咱们大梁的精锐,要用在刀刃上。”
海滩上,喊杀声震天动地。
草原部落的骑兵们(虽然此刻是步战)挥舞着弯刀,如同饿狼般扑向日本武士;女真人则更是凶悍,他们身披重甲,手持大斧长枪,与身材相对矮小的日本武士撞击在一起,发出沉闷的金属碰撞声和骨骼碎裂的异响。
鲜血,如同不要钱的墨汁,肆意泼洒在沙滩上,将原本金黄的沙滩染成了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硝烟味,还有一丝海水的咸腥,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却又莫名兴奋的气息。
武松眉头紧锁,看着那些附庸军与日本武士惨烈的厮杀,有些不解:“殿下,这些部落兵马虽然勇猛,但毕竟……若我们主力压上,当可一鼓作气,减少伤亡。”他是个直肠子,心里藏不住话。
晁雄征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笑容,他压低了声音,仿佛在分享一个只有两人知晓的秘密:“二郎啊,你觉得,如果此战之后,我们在东瀛列岛上,扶持起几个类似这些草原部落、女真部落一样的‘雇佣军’势力,让他们替我们镇守此地,替我们搜刮财富,如何?”
这话一出,武松那张黝黑的脸膛上,瞬间布满了惊愕与忧虑。
他猛地抬头,目光炯炯地盯着晁雄征:“殿下,万万不可!此乃养虎为患之举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今日他们能为我大梁效力,明日就能为了更大的利益反噬我等!更何况,这些部落之人,狼子野心,桀骜不驯,一旦坐大,恐成心腹大患,贻害子孙!”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每一个字都透着发自肺腑的担忧。
他戎马半生,见过的背叛与反复实在太多了。
晁雄征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他没想到武松的反应如此激烈,但也知道武松所言句句在理。
他原本只是一个初步的设想,想着利用这些部落的凶悍来以夷制夷,减少大梁自身的兵力消耗和治理成本。
毕竟,这东瀛列岛,山高水远,民风彪悍,直接统治的难度可想而知。
但武松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他那有些发热的头脑上。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投向下方惨烈的战场。
那些附庸军士兵,此刻正为了大梁的利益而浴血奋战,他们的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为了战功,为了赏赐,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将屠刀砍向任何敌人。
但同样,如果有一天,有更大的诱惑摆在他们面前呢?
晁雄征的心里咯噔一下。
他想起了历史上多少王朝因为过度依赖异族雇佣兵而最终引火烧身,甚至国破家亡的例子。
安史之乱的阴影,仿佛跨越了时空,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是一个穿越者,深知历史的残酷与无情。
他建立大梁,是为了让晁氏家族,让华夏民族,能够长治久安,而不是为了给子孙后代埋下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巨雷。
“狼崽子,终究是喂不熟的……”晁雄征低声喃喃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后怕和庆幸。
他之前确实有些想当然了,被短期利益蒙蔽了双眼。
这东瀛之地,固然要征服,但绝不能用这种饮鸩止渴的方式。
他深吸一口气,海风带着咸湿与血腥灌入胸腔,让他混乱的思绪清明了不少。
他转头看向武松,眼神恢复了往日的锐利与坚定,只是多了一丝深沉的考量:“二郎,你说的对。这个念头,是孤想左了。”
武松见太子殿下听进了自己的劝谏,心中稍安,但依旧不敢放松,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目光中充满了对晁雄征的信任与敬重。
晁雄征再次将目光投向博多湾的战场,看着那些仍在厮杀的身影,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船舷上轻轻敲击着,一下,又一下,仿佛在衡量着什么,又像是在酝酿着一个更加长远,也更加稳妥的计划。
海浪拍打着船身,发出哗哗的声响,与远处的厮杀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首属于这个时代的,血与火的狂想曲。
“看来,有些事情,得换个法子来办了……”晁雄征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但武松却听得真切,他看到太子殿下的侧脸在硝烟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冷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