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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又来时,共津码头的铜铃响了,这次不再沉涩,而是带着些轻快的跳音。
浅滩的礁石上,新开出的花谢了,却结出了奇异的果实——一半像唐地的桃李,一半像扶桑的柑橘,果皮上的纹路交织着“友”与“和”,在晨露里闪着光。
智海摸着果实笑了,他知道,有些裂痕从来不是为了分开,而是为了让光更透彻地照进来,让那些藏在岁月里的羁绊。
能顺着缝隙重新缠在一起,长成更结实的模样。
就像此刻码头的朝阳,既照着唐人的瓦檐,也照着扶桑逃兵带来的螺钿镜,把所有影子都融成了一片温暖的光晕。
那枚镶着螺钿的铜镜被智海挂在了临时搭起的木架上,镜面总映着些奇奇怪怪的景象。
有时是广州湾的商船正往共津赶,船工们用扶桑话喊着号子,调门里混着唐人的韵脚。
有时是黑浪军退去的船队里,有甲士偷偷用矛尖在船板上刻“友”字,刻到一半又改成“商”,墨汁顺着木纹晕开,像朵没开全的花。
阿雪的弟弟总爱蹲在镜前看,某天突然指着镜面惊呼。
“你看那艘船!”
镜里正映着艘扶桑小货船,桅杆上挂着半面兽面旗半面锦缎,锦缎上绣的樱花缠枝纹,跟阿雪织机上的一模一样。
掌舵的是个戴斗笠的女子,抬手调整帆绳时,手腕上露着串琉璃珠,一半是长安的青,一半是扶桑的赤。
碰撞声透过镜面传出来,清越得像码头铜铃的余音。
“是织锦的匠人。”
阿雪正在染缸前搅靛蓝,染液里的光纹突然漾起涟漪。
“她们当年跟着遣唐使来学织法,回去后把扶桑的木棉混进了蚕丝里,织出的布又软又结实。”
她捞出块刚染好的锦缎,晾在竹竿上时,发现晨光透过锦纹,在地上投出的影子竟像幅海图,唐的港口与扶桑的岛屿被金线般的光纹连在一起。
板垣的算盘最近总算些新鲜账:“樱花锦十匹换扶桑漆三桶”“唐尺五把换曲尺两把”“《礼记》抄本一部换《倭名类聚抄》残卷”。
他算到“螺钿镜一面换青瓷碗十个”时,算珠突然卡住了——那面镜正是扶桑逃兵带来的,此刻正被波斯商人借去照着清点香料,镜沿的螺钿映着胡椒的金斑,倒像是谁在镜上撒了把星星。
“原来账还能这么算。”板垣摸着算珠笑,指尖的“度”字光纹突然分出细枝,缠上旁边堆着的扶桑度量衡竹简,那些刻着陌生刻度的竹片竟泛起微光。
与唐尺的光纹慢慢对齐,像两个久别重逢的人在比量身高。
老兵醒后就带着人修船,把货箱垒的墙拆了,木料全用去补“拓海号”的船底。
他敲钉子时总对着船板说话:“太郎啊,你看这船又结实了,等下次见着你家小子,咱再同修一次。”说罢往缝隙里塞了把稻粟混种的种子,“让它们在船底发芽,长出的根须能把木板粘得更牢。”
海风穿过船板的孔洞,发出呜呜的响,像有人在远处应和。
智海在“同庆”楼的废墟上搭了间小茶室,用烧焦的梁柱做桌腿,断碑的碎石垒成灶台。
第一壶茶煮的是长安的春茶混扶桑的抹茶,沸水冲下去时,茶叶在水里翻卷,竟凑出个“和”字的形状。
他刚倒出茶汤,就见那艘挂着半面锦缎的扶桑货船靠了岸,戴斗笠的女子捧着个木盒走进来,打开时里面是些织锦工具,针是唐式的三棱针,线轴却刻着扶桑的海浪纹。
“我娘说,当年教她织锦的唐女,总在针眼里穿两根线,一根蚕丝一根木棉。”
女子说话时带着长安口音,“她说线要缠在一起才结实,就像海和岸,看着分开,潮起潮落时早缠成一团了。”
她指着茶室的窗棂,晨光正透过窗格在地上拼出“共”字,横画用的是唐的直线,竖画却是扶桑的曲线,歪歪扭扭的,倒比端正的字更让人心里暖和。
老舵手从广州湾回来了,带回的消息比货还多。
“那边的黑浪军早散了大半,有老兵带着甲士去开荒地,种的稻子一半是长安种,一半是扶桑种。”
“还有人把‘征’字旗拆了,布帛拿去做船帆,说这样航行时能听见唐人的号子。”
他指着货舱里的新货,“你看这瓷器,碗沿是唐的莲花纹,碗底却画着扶桑的海浪,烧窑的老师傅说,窑火里混了两国的柴,烧出来的釉色才这么亮。”
卸货时出了桩趣事:扶桑货船的船工搬青瓷碗,唐的脚夫递过去时说“小心”,对方回了句“请”,两个词混在海风里,竟像句完整的话。
有个年轻脚夫突然笑起来:“原来他们说‘请’,跟咱们说‘请’时嘴角翘的弧度都一样。”
智海的茶室渐渐热闹起来,波斯商人用扶桑漆补香料盒,天竺僧侣借唐的毛笔抄经,扶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