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这话,不,是赵俣的点评,正中陈箍桶的心坎,要是方腊采用他的谋略,肯定不会输得这么惨,所以,他眼神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激动,却仍保持着冷静与矜持,缓缓地说道:“陛下谬赞,草民不过一介箍桶匠人,所为皆出于无奈,哪有甚么王者之略,不过是乱世中的一点微末智计罢了。”
宋江看出来了陈箍桶已经被说动,只是还差一点点火候,所以,他又加大了力度:“陛下还曾言,先生‘天下势犹桶板,能箍则合,不能箍则离’之论,实乃洞察世事之金玉良言。这世间万千州郡、黎民百姓,恰似桶之木板,看似各自独立,实则紧密相连。朝廷若能如强箍般以仁德为绳、以政令为钉,将天下人心紧紧聚拢,那我大宋自会坚不可摧,任凭风雨侵袭,亦能稳如泰山。”
听宋江转述了赵俣的这番话,陈箍桶彻底动容,在他看来,朝政积弊丛生,贪官污吏横行,士绅地主疯狂掠夺土地,不给百姓活路,这就像那锈蚀断裂的桶箍,渐渐失去了束紧木板的力量。方腊揭竿而起,正是瞅准了这桶箍松动的契机,才搅动了天下风云。若早有明君贤臣领悟此道,以雷霆手段修复那断裂的桶箍,又何至于让方腊之流有机可乘?
不想,赵俣竟然一点就透,完全明白了赵宋王朝的症结所在。
陈箍桶心中激荡难平,不禁感叹:“桶箍若松,则水必漏;人心若散,则国必危。陛下能以此喻治国,足见其胸怀天下,心系苍生。实乃我大宋之福,百姓之幸也!”
“成了!”
宋江心中一喜,接着直言不讳地问:“小可听闻帮源洞地势险要,十门九锁,不易攻打。先生若能指点迷津,解朝廷燃眉之急,宋某愿以剿匪首功相赠,更会如实奏明陛下,保先生才华不被埋没,光宗耀祖、封妻荫子。”
陈箍桶这次过来,就是投降赵宋王朝的,又得知赵俣已经注意到他了,怎么能不顺势帮赵宋王朝解决方腊,使自己上岸?
陈箍桶也没废话,而是直截了当地说:“帮源洞于山谷幽深、地势险要之处,地形复杂多变,又险关重重,非本地常跑山人,实难找到地利之便,而此地之人,要么教方腊诛杀,要么早已从贼,而我亦非本地人,上下山皆须靠本地人指引,于此事之上爱莫能助。”
说这话的时候,陈箍桶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周围人的神色变化。
确实有不少人在听陈箍桶这么说了之后,露出失望之色,甚至有恼羞成怒的意思,但宋江等主要人员还是很能沉得住气的。
陈箍桶暗自点了点头,又说:“我虽不熟悉帮源洞地形,但知晓有一人必对帮源洞了如指掌,且一定愿助我大宋一臂之力。”
宋江问:“何人?”
陈箍桶答:“方庚。”
不用宋江再问,陈箍桶就主动说出:“方腊聚众起义,杀害方有常家四十二口,独教方庚跑了,我有一弟子知晓方庚在何处,必能说他来投。”
听陈箍桶这么说,宋江等人大喜,催促陈箍桶赶紧派人去说方庚投军。
陈箍桶点头答应下来,请宋江派人去寻他的徒弟过来。
陈箍桶交代完他徒弟去找方庚,又对宋江说:“方腊之侄方琼鹰视狼顾,天生叛主之相,应能策反……”
有了熟悉方腊义军的陈箍桶为宋江出谋划策,宋江重新布置军队,封锁了方腊义军逃跑的可能。
但借着帮源洞附近复杂险要的地形,方腊义军跟宋军还是周旋了月余时间。
陈箍桶告诉宋江等人,帮源洞的方腊义军大概二十多万,而且有众多摩尼教核心教徒统帅的精锐。
更麻烦的是,只要给方腊留一口气,那用不了多长时间,以方腊和摩尼教发展义军的速度,很快就能卷土重来。
为了不给方腊义军死灰复燃的机会,刘法亲率十几万西军驻扎在帮源洞的前面,宋江则亲率十几万虎贲军驻扎在帮源洞的后面,封锁了方腊义军逃走的所有道路。
待一切准备就绪,虎贲军首先向帮源洞的箭门岭发起进攻。
箭门岭是帮源洞的西侧门户,一旦被宋军打开,方腊义军被剿灭可能就是时间的问题了。
因此,方腊亲率几万摩尼教的精锐,在这里堵击宋军。
仗着箭门岭这里易守难攻,方腊义军在十余日内一连打退了宋军的上百次进攻。
箭门岭的南面山腰上隐蔽着一条小道,这是进出帮源洞的要道,名叫南山口。
南山口被茂竹丛林覆盖着,十分隐蔽,不熟悉这里地形的人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
方庚投军后,在第一时间就把这条小道告诉给了宋江。
虎贲军在正面攻不下箭门岭的情况下,选择从小道迂回进入南山口,连夜架起了铁火炮,发动了进攻。
铁火炮一发接一发,只炸得南山口土飞石扬,烟雾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