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塔角铜铃突然炸响,王三浑身筛糠似的抖,渔网甩进湖里也顾不上捡,撒腿就往村里跑。撞见同村李二,他喘得像拉风箱:“雷、雷峰塔下……有鬼!” 李二啐了口:“老王八又发癔症!” 话刚落,远处闷雷滚过,雷峰塔竟轻轻晃了晃,像个打寒颤的巨人。
这夜后,雷峰怪迹的传闻像西湖水草,疯长开了。
要讲雷峰塔,得回到三十年前的吴越国。钱俶王捧着佛螺髻发舍利,三步一叩往南屏山去——传闻西湖有条孽龙,动不动掀翻渔船,钱王建塔,就是要镇住这孽障。
上千工匠昼夜赶工,余杭青砖、富阳木料堆成小山。奠基那天,石匠掘出块青石板,刻着“遇钱而止”。高僧合十道:“佛祖暗示,钱王护佛,此塔镇邪。” 钱王大悦,塔基下又埋三层刻经佛砖,砖上梵文经咒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塔成那日,七只金凤凰绕塔三圈,往东南方去了。百姓跪成一片,都说这是祥瑞。可没几年,赵匡胤黄袍加身,吴越归宋,雷峰塔没了皇家供奉,渐渐冷清,却成了百姓口中的“怪塔”——毕竟,镇龙的传说还在,谁也不敢轻易冒犯。
绍兴年间,雷峰塔第一层塌了个窟窿,像只瞎眼。秀才周文远爱画雷峰夕照,那日画到傍晚,忽见湖里塔影扭成了蛇形!他揉眼再瞧,塔影竟真在游,湖里波纹也跟着扭,仿佛有条无形的龙在水下游。
周文远吓得纸笔乱飞,跑回临安城说给同窗听,换来满室哄笑:“周呆子,塔影会动?” 可第二天,湖边柳树全歪向塔,树皮上留着抓痕,像被什么爬过。
更怪的还在后头:晴天塔影笔直,阴天就弯;月圆夜,塔影分成七个绕西湖游;北风起时,铜铃响女人哭声,南风来又变男人笑。
周文远不信邪,月圆夜躲在芦苇丛里记塔影。亥时刚过,湖面起雾,塔影在雾里扭,雾中走出个素衣女子,长发垂腰,脸白得像纸:“公子好雅兴,敢来塔下候我?” 周文远跌坐在地,墨汁泼了一身。那女子笑了笑,转眼消失,只留阵檀香。
他发了三天高烧,胡话连篇:“塔下有人……穿素衣……” 家人请道士驱邪,道士烧了三张符,却道:“这不是邪,是执念。” 到底啥执念?道士没说,周文远也再不敢去雷峰塔。
雷峰塔越怪,百姓越又敬又怕。湖东李富贵做绸缎生意赔得低调,听人说塔下佛像灵验,备了三牲去磕头。当晚梦见金衣和尚递锦囊:“往东去,遇绿而止。”
李富贵半信半疑往东走,艮山门见个穿绿裙姑娘卖绣品,便停了脚。买了十幅西湖绣,拿到苏州竟赚了两倍。他在塔下捐百两建小庙,供着塔上拓的佛砖,逢人便说“雷峰塔显灵”。
城北王铁匠骂他“痴汉”,儿子小虎却淘气,约玩伴钻雷峰塔破洞。塔内黑得像墨,火把照见墙上佛像脸发绿,小虎摸到具骷髅,尖叫着把火把扔了,引燃枯草。亏得守塔老和尚路过,砸开塔门救出孩子。
小虎回家发烧说胡话:“塔内骷髅抓我!” 王铁匠拿铁锤要砸塔门,被老和尚拦住:“塔内骷髅是早年摔死的工匠,并非鬼怪。” 可当晚,他家铁匠铺突然起火,烧得精光。王铁匠跪在塔前哭着磕头:“塔神饶命!”
雷峰塔怪事越传越凶,临安知府派捕头张猛去查。张猛扛着火把,大白天闯进塔内——楼梯朽得“嘎吱”响,像老人咳嗽。墙上壁画绘着吴越王迎舍利,钱王身后宫女捧着莲花灯,火苗竟像在动!
到第三层,他们发现暗室,推开活动砖,里面堆着旧经卷和铜盒,刻着梵文。张猛打开铜盒,空的,只飘出异香,衙役们突然头晕。他忙合盖:“晦气,快走!”
出塔后,张猛禀报知府:“塔内只有蝙蝠老鼠,壁画是光影作祟。” 知府贴告示安抚百姓,可告示刚贴,雷峰塔夜里突然发光,红、蓝、绿三色交替,照亮半片西湖。百姓跪地磕头,知府吓得连夜请高僧,绕塔念了三天经,光才散去。
张猛私下嘀咕:“暗室铜盒里好像有东西闪了下……” 没人敢再进塔,那暗室成了禁忌,连老和尚都绕着走。
周文远病好后,对素衣女越发痴迷。他本是饱读诗书的秀才,却被那神秘女子勾了魂,夜里常往雷峰塔跑,盼着再遇见她。
那晚月躲云后,雷峰塔黑得像头巨兽。周文远坐在石凳上念诗:“雷峰夜影动,素女梦中逢……” 身后传来声音:“公子这诗,少了份真意。” 回头,又是那素衣女,脸在暗处看不清,眼里却透着哀伤。
“姑娘是谁?为何总在塔下?” 周文远问。素衣女叹:“我本是吴越王宫绣娘,专为塔内佛像绣袈裟。塔成那日,我被锁在塔内给佛像点睛,谁知……” 话音渐弱,似要哭。
周文远听得入神:“后来呢?” 素衣女道:“吴越归宋,塔内人散了,我却走不了,困在这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