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喊:“负心汉,遭雷劈,天打雷劈不留情……”
周文远听着童谣,脸色煞白,让家丁去打孩子,却更遭人恨。夜里,他常被噩梦纠缠:柳氏浑身是血,攥着休书问他“为何负我”,囡囡在旁哭着喊爹。惊醒后,他盯着帐顶发呆——柳氏母子如今在哪?是不是饿死在街头?可转而又想:“她没本事,饿死也是命。”
柳氏母子住在城郊破屋,靠替人缝补为生。小满常来送柴,说:“柳姨,我给人跑腿赚了钱,买了半斤米。”柳氏摸着他的头笑:“小满出息了。”囡囡在旁数着柳氏缝的针脚,突然说:“娘,我梦见爹了,他给我买糖人。”柳氏鼻酸,把孩子抱进怀里:“囡囡乖,爹在忙呢。”
城隍庙的泥像开始“流泪”。老人们说,这是城隍爷要降罪。王婆跪在庙前磕头:“老爷开眼,惩治那负心汉!”香灰落在她膝头,像把钝刀,割得人心慌。
至正十一年七月十五,鬼节。
清晨,鸟儿乱撞房檐,狗吠得瘆人。周文远晨起心慌,苏小姐骂他“穷酸习性改不了”。午后,天突然黑得像泼了墨,乌云里翻涌着紫电,雷声从远处滚来,像闷雷在腹腔里轰鸣。
周文远想躲进内室,却被苏小姐拉着去前厅见客——苏老爷要介绍官场人脉。刚跨进前厅,一阵风刮灭蜡烛,众人惊叫。周文远额头沁汗,正要开口,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他惨白的脸。紧接着,雷声炸响,仿佛天崩地裂!
“轰——!”
闪电像条银龙,直直扎进周文远胸口。他浑身抽搐,官服瞬间冒烟,头发根根竖起,像被火燎过的草。苏小姐尖叫着瘫倒,宾客四散奔逃,有人看见周文远背后浮现出柳氏的影子,张着嘴却发不出声,只有雷电的轰鸣淹没一切。
待雷声稍歇,众人围过去——周文远焦黑的身子蜷缩在地,脸扭曲得可怕,右手还保持着推拒的姿势,仿佛要推开什么恶鬼。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混着血腥气,刺得人眼眶发疼。
周文远死了,苏家怕坏了名声,草草把他埋在乱葬岗。柳氏得知消息时,正在给囡囡补衣裳。她没哭,只是默默念佛,把补好的衣裳叠整齐:“囡囡,我们搬去外地吧。”
青溪坞的茶馆里,说书人把故事编得精彩纷呈:“那负心汉遭雷劈时,空中竟有厉鬼索命!城隍爷显灵,降下天罚……”茶客们听得入神,有人拍桌:“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也有人叹气:“可惜了柳娘子,苦了半辈子……”
柳氏带着囡囡和小满,离开了青溪坞。她在异乡开了间绣坊,教女孩子们织布绣花。囡囡长大些,问起父亲,柳氏便说:“你爹去了很远的地方,他做错了事,要受罚。但囡囡要记住,做人得守良心。”
多年后,有商队路过绣坊,看见柳氏在教徒弟绣《寒窗共守》的花样,针脚细密,像把岁月里的苦都缝进了布里。没人知道,那个被雷劈的负心汉,曾在无数个深夜,望着妻子织的素绢,泪流满面——可有些错,一旦犯下,连天雷都不会饶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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