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恭厂的玉匠
硫磺的刺鼻气味钻进鼻腔时,赵莽的手指正抠在青砖的缝隙里。失重感像潮水般退去,留下骨骼错位般的酸软,他撑起身子,看见袖口沾着的不是现代实验室的消毒水,而是带着颗粒感的黄泥土——土腥味里混着松烟香,那是明代制墨常用的松节油味道。
“醒了?”粗粝的声音从左侧传来。赵莽转头看见个穿靛蓝布衣的工匠,腰间系着油污的皮围裙,手里的青铜刻刀正悬在块青白玉上方。玉面已经勾勒出太极图的轮廓,阴鱼的弧线流畅如水,唯独鱼眼的位置留着个朱红色的圆点,像枚未干的朱砂印。
“这是……王恭厂?”赵莽的声音干涩。周围的景象正在推翻他所有的时空认知:青砖垒砌的作坊里,十几个工匠围着长案忙碌,案上堆着半成品的玉琮,每个琮壁都刻着与琉璃残片相同的螺旋纹;墙角的炭火炉里,硫磺晶体正在缓慢燃烧,火苗呈现出诡异的蓝紫色,焰心温度比外层低了√2倍(用现代知识换算,约为540c对764c)。
工匠没抬头,刻刀在玉面游走的轨迹形成标准的渐开线:“不是王恭厂,是‘衡玉坊’。”他蘸了点朱砂,在阴鱼眼旁标注个极小的“√”,“徐大人说了,这玉要送往钦天监,差一分一毫,星图就偏了。”
赵莽的呼吸骤然停滞。他踉跄着扑到长案前,案上散落的玉料碎屑在阳光下泛着银光,用指甲刮起一点,指尖传来微弱的刺痛——那是反物质与正物质接触的特征反应。最大的那块玉料上,工匠用墨笔写着“重七两零七分”,换算成现代单位是223克,恰好是他怀中琉璃残片重量(158克)的√2倍。
“徐大人?”他抓住工匠的胳膊,青铜刻刀在玉面划出细微的裂痕,“是徐光启吗?现在是哪一年?”
工匠被他的激动吓了一跳,刻刀差点脱手:“万历四十四年,你这后生莫不是烧糊涂了?”他指了指墙上的漏刻,“徐大人辰时刚走,说午时要来看太极璇玑的半成品。”漏刻的标尺上,每个刻度间距标注着“一寸”与“一寸四分一厘四毫”,交替出现。
赵莽的视线扫过作坊的梁柱。檐柱的直径是柱础的1\/√2,房梁的长度是进深的√2倍,连工匠们喝水的粗瓷碗,碗口与碗底的比例都严格遵循这个数字。他突然想起徐光启信里的话:“匠人制器,如天地造人,骨与肉的比例错了,便站不稳。”
“这玉里有‘火’。”赵莽盯着那块青白玉,玉面的反光在墙上映出跳动的光斑,“你们不觉得烫手吗?”
工匠咧嘴笑了,露出两排黄牙:“哪能不烫?徐大人教我们用‘以寒制火’法——刻刀要先在冰水里浸三个时辰,玉料要埋在玄武湖底七七四十九天。”他举起刻刀,刀刃的弧度与玉面的太极弧线严丝合缝,“你看这刀角,磨成54度七分,徐大人说这角度能让火气顺着刻痕走,不伤人。”
54度七分——正是√2的反正切值(54.7度)。赵莽的后背泛起冷汗,现代反物质约束装置的能量引导角,经过无数次计算,最终确定的数值竟与四百年前的工匠不谋而合。
“咚——咚——”远处传来午时的钟声。工匠突然紧张起来,加快了刻刀的速度:“徐大人要来了,这阴鱼眼必须刻完。”他蘸着朱砂在标记点画了个小点,“这位置是‘天心’,离阳鱼眼的距离,得是玉径的√2分之一,不然璇玑转起来会晃。”
赵莽的目光落在玉面的太极图上。阴鱼与阳鱼的面积比是1:√2,而非传统的1:1。他突然想起南怀仁手稿里的批注:“明代玉匠的太极图,实为能量平衡示意图,阴中含阳,阳中含阴,其衡在√2。”
作坊的木门被推开,穿藏青色官袍的徐光启走了进来,手里拿着本线装书。“伯安,刻得如何了?”他的声音温和,目光却锐利如鹰,扫过赵莽时微微一顿,“这位是?”
“回大人,是今早从砖堆里爬出来的,像是被火药熏晕了。”工匠连忙回话。
徐光启翻开手中的书,书页上画着与玉面相同的太极图,旁边用小楷写着:“阴鱼含太虚之火(反物质),阳鱼纳地心之气(正物质),鱼眼为控火之窍,间距需取玉径之√2\/2。”他抬眼看向赵莽,“后生看着面生,却不像寻常工匠,你可知这玉的用处?”
赵莽的喉咙发紧。他摸向胸口,琉璃残片的轮廓在布衣下清晰可辨,残片的弧度与玉面的阴鱼眼完美契合。“是……平衡用的。”他艰难地说,“就像秤上的砝码,多一分则倾,少一分则偏。”
徐光启突然笑了,将书递给赵莽:“说得好。安德烈总说要让火‘烧得尽兴’,却不知火太旺会把锅烧穿。”他指向玉面的刻痕,“这些纹路是‘导火渠’,每道渠的深度都是前一道的√2倍,能让火气层层递减,最后变成暖手的温度。”
午时的阳光穿过窗棂,在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