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了,也是一阵唏嘘。
唯有项人尔接过话茬,有意无意地问道:“我看这恶波津渡,四下里杳无人烟,如何却将客栈开在这种地方?”
女人放好了酒,又去柜台拿了些许卤好的牛肉,放在案上,细细切成小块,头也不抬地回应道:“其实这恶波津渡,原也是有很多人的。只是前些年江水泛滥,朝廷便征发渔民治水,原以为是普通的徭役,没想到很多人数年不返,没了精壮劳力,无人捕鱼,便没了生机,余下的妇孺便也渐渐内迁,自谋生路去了。我却不敢离开,因为只有留在这里,肖三儿才能找得到我。”
众人只道这客栈开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像极了谋财害命的黑店,却不曾想老板娘却是个痴情的苦命人,便放下心来。
杨延朗最是性急,看着桌上被烫的热气腾腾的美酒,忙给自己倒了一杯,想尽早暖暖自己被江风吹寒的身子。
没想到他刚刚举起酒杯,却被白震山一只虎爪牢牢擒住手腕,迫使他将杯中酒放了下来。
与此同时,陈忘小声对身边的芍药耳语道:“丫头,从你那药箱里取一枚银针,探探这些酒菜。”
白震山不动声色的压下酒杯,开口道:“唉,你也是个苦命人啊!你一个妇道人家,附近又少人烟,要维持这个客栈,也真难为你了。”
众人光顾着听那悲天悯人的故事,经白震山这一提,才觉有异。
且不说资金周转问题,在这四下无人之处,单是酒肉货品的购买运输都成问题,岂是一个妇道人家所能撑持的起来的?
说话时,白震山一直观察着女人的神色,却见她神色如常,一边将切好的酱牛肉分成几份,分别端上桌子,一边回答道:“大家搬走以后,这客栈确实快要支持不下去了。可没过多久,我丈夫从前的几个弟兄逃出徭役,只说是水患久久不治,只因主管治水的官员贪墨了朝廷的拨款,大家辛苦劳作却食不果腹,便相邀上告。没想到那贪官为免事情败露,竟以逃脱徭役为名,行杀人灭口之事。几个弟兄也是豁出去投身江水,才捡了条性命。兄弟们忙时在江上挣命,闲时便来这客栈歇脚,也常常留些银两于我接济。得亏了他们,我才能一直在这里等我丈夫。”
说完话,女人又说:“各位客官先吃喝着,我再去炖几条鲜鱼。”
说罢,便转向后厨去了。
几个人看那女子说话,倒也老实,不似奸猾之辈。
随即又看了看芍药的银针,确定酒菜中并未下毒,才逐渐放下心来。
洛人豪吩咐手下,将酒肉打包一份,分给留守的弟兄。
同时嘱咐道,需饮酒适量,不可烂醉,就在此地吃饱喝足歇息一夜,明日再启程。
众人连日于船上奔波,多少有些疲倦殆乏,此刻双足生根,又有酒肉果腹,无不大快朵颐。
觥筹交错之间,听觉灵敏的陈忘却隐约听到门口一阵嘈杂脚步,并有交谈之声,遂轻声提醒道:“噤声,像是有人来了。”
走镖的人生来警觉,在这渺无人烟之处乍闻有人接近,无不一个激灵端坐起来,停杯投箸,侧耳细听。
“没追上来吧!”
“三哥放心,他们不会想到,我们逃到了这恶波津渡。”
“好,今夜在此歇歇,来日将此事告诉大哥二哥,叫上弟兄们,看他们能怎的。”
说着话,脚步声已经近在门口。
“嫂子,给兄弟们搞点好吃的。”随着一声喊,门“嘎吱”一声开了,一个须发张扬的彪形大汉出现在门口。
只见那汉子胸膛袒露,肌肉喷张,手中持一柄大刀,刀刃处却是锯齿状,犹如鲨齿。
一条刀疤从右眼贯穿至下巴,更显凶神恶煞。
汉子身后跟着四人,各持双刺尖叉,不似平民,倒像恶匪。
洛人豪等人见这四野无人的客栈突然闯进这么五个人,心中顿时紧张起来,齐刷刷自凳上站起身来,兵刃出鞘,紧紧盯住来人。
那五人看来也被吓了一跳,慌乱中将兵器握在手中,与洛人豪等人遥遥对峙。
客栈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无比紧张,如一根绷紧的弓弦,只要一丁点的风吹草动,便一发而不可收。
正在这紧张到极点的时刻,老板娘却从后厨款款走出,为洛人豪他们端来了刚刚炖好的鲜鱼。
她余光一瞥,望见客栈外的五个人,竟熟络地打起招呼来:“老三来了,还不快进来坐,站在门口做什么?”
说着话,将鲜鱼分放在几张桌子上,看客人们神色紧张,便顺口解释道:“他们几个都是村里的弟兄,平时对我多有帮衬,各位客官不要见怪。”
门口那大汉见几人虽看上去不好惹,但似乎不是冲自己来的,也帮着解释说:“我们都是村里人,常常在江上打渔,附近江匪猖獗,故带些兵刃防身。”
如此一番,双方终于各收兵刃,暂且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