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余名相关官吏,围着一张长桌,议论纷纷,讨论正酣。会议由彭钰麟主持。
见萧云骧进来,他将事务交予副手,起身迎了出来。
“阿骧,找我有事?”彭钰麟语气平静,眼中却藏着关切。
萧云骧笑嘻嘻地答道:“岳丈,过些日子我又得出征了。这趟时日怕是不短,雪梅就拜托您多加照拂。”
彭钰麟轻哼一声:“我自家女儿,还需你来叮嘱?”
他顿了顿,又道:“正好,我也有些话要跟你说。随我来。”
说罢,他转身引萧云骧,进入隔壁书房。
书房不大,四壁皆是书架,堆满了书籍与卷宗。
两人落座后,彭钰麟沉吟片刻,缓缓开口:
“从军事角度而言,西北战事并不难。第三军四万余人,加上骑兵旅,对付清妖绰绰有余。”
“不过,阿骧,你还记得几年前,我们路过湘西时,我跟你提过乾嘉苗乱的事么?”
萧云骧点头,神情逐渐凝重。
彭钰麟继续说道:“当年青庭调动七省、十八万大军,耗费白银两亿两有余,打了十几年才勉强平定。”
“死伤数以万计,三易其帅。乾龙的爱将福康安与和珅的胞弟和琳,皆死于那场战事。游击以上的高级将领,阵亡者达二百二十人。”
他顿了顿,目光深沉地望向萧云骧:
“当时川黔湘交界的苗人,人口不过一二百万。而如今西北的辉人,据军情局估算,已有五六百万之众。”
“阿骧,一个处理不慎,西北或将陷入数十年动荡。那片土地,会成为不断给我们放血的伤口。”
萧云骧眉头微蹙:“岳丈,您是反对此战?”
彭钰麟摇头:“我不反对。左季高说得对,此地乃天下要枢,我们必须率先占领,并将其建成我们北上大漠、西入西域、南进雪域的前进基地。”
“我只是提醒你,要谨慎处理辉民问题。”
“辉民与苗人不同。苗人虽族裔不同,但终究是华夏一脉,几千年来早已深度融合。”
“苗人之乱,与其说是族裔冲突,不如说是被压迫至极、走投无路才奋起反抗。”
“说到底,与如今的天国,以及我们自己,并无本质差别。”
见萧云骧身体微微前倾,认真聆听,彭钰麟略微停顿,继续分析道:
“辉人同样面临不公与压榨,以及青庭刻意的挑拨。”
“但辉人有辉J这个排他性极强的组织,再加上辉J自带的经济统合、律法自主和军事动员的属性,自成一体,远比苗人难缠。”
“这不是仅靠‘均田亩’、‘族裔平等’就能解决的问题。”
萧云骧颇为认同:“岳丈,可有良策?”
彭钰麟思索片刻,缓缓道:
“我对辉教了解不深,但万变不离其宗。所有宗J的本质,不外乎是隔离与控制。这点你比我更清楚。”
“抱团取暖是人的本能。当官府靠不住,又面临巨大的外部压力时,这种趋势就会更加明显。”
“甚至可以说,某些人,是希望看到矛盾爆发的,因为这样,他们才能更好地掌控信众。”
“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要不论族裔,公平公正地,给予每个人提供同等的保护,让普通辉民没有生存压力,这是基本前提。”
“没有这个前提,一切都是空谈。”
“再从组织、律法、信仰、民生等多个层面,去解构辉J对民众的控制。”
“我们的目标是,让辉J回归信仰本身,不再牵扯世俗事务管理。”
“就像F教,经历了‘三武一宗’等事件之后,才逐渐演变为如今的出世之学。”
说罢,他起身走到书架前,取出一叠整理好的稿纸,递给萧云骧:
“这是我这些日子的一点思考。你带回去看看,或许能派上用场。”
萧云骧站了起来,接过稿纸。
事情已毕,彭钰麟摆摆手:“你自去忙吧,我还有会议要继续。”
萧云骧回到总督府书房,将彭钰麟的手稿展开,细细阅读。
彭钰麟在开篇即指出:必须坚定不移地,推行西王府的族裔平等政策。
其次,要促进族裔杂居,而非各自封闭生活,不同族裔间宛如异国,是极不利于团结和相互了解的。
因此在推行政策时,要实行混合分配。
比如推行均田时,务必按职业而非族裔来分配土地。
农耕区的汉民与辉民交错而居,共同耕作,共同修建水利设施;牧区亦然,打破封闭的族群聚居格局。
学校、工坊的招生招工,也应如此。
当地官吏中,也要适当吸纳辉人。
废除辉J寺院的教育功能。
所有教育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