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骧站起身来,转身望向窗外,语气竟有些萧索:“那你说,我该不该改这些规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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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绣成凝视着他高大的背影,一时竟有些恍惚。
他脑海中浮现出那日常沙城内,天国圣库外的场景——身材高大的萧云骧笑笑眯眯地向他走来,让他跟自己走。
此后几年,一路提携,将他从一个守库房的小兵,提拔为统帅四五万虎狼之师的统帅。
若只是私恩,那便罢了。
可萧云骧推行均田、改革军制、引进泰西技术、鼓励工商、实行人人平等……
这些政策深入人心,惠及亿万百姓,深受军民拥戴,李绣成如何不知?
而萧云骧自己呢?住不过这间小院,吃不过两三盘菜,今日特意招待他,也不过两荤三素。
不久前,报纸上公开他的财产,全部身家不超过两百银元。
别人或许不信,甚至如青庭一般,说他是大伪似善。
但李绣成等老兄弟知道,萧云骧一向如此,从未改变。
他不禁反问自己:这种人不追随,难道要去上京追随骄奢淫逸的天王,还是跋扈猜忌的东王?
“大王,”李绣成酒意上涌,但他性情一向沉静,不惯说豪言壮语,只是轻声说道,“这些规矩,改就改了。”
萧云骧哈哈一笑,眼中却透出一丝孤独。
“我让穷人有地可耕,让商人安心经营,让工匠有工可做,让士兵明白为何而战,让读书人睁眼看世界,不再死读四书五经。”
“我让权贵不敢再草菅人命,趴在穷苦人身上吸血;让穷苦人能活下去,且不再被当作畜生作贱!”
他语气越来越高,仿佛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爆发:
“可他们呢?金珠宝贝、年轻女子、广厦豪屋,应有尽有。可还记得我们起事时的誓言?”
他冷笑一声,缓缓复述当年津田团营时的口号:
“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
“他们说要推翻瞒青皇帝,砸碎这个吃人的世道。”
“如今看来,他们恨的岂是剥削?恨的只是自己非剥削者!”
“当初的誓言,他们可以抛到九霄云外,但是我不能忘,不敢忘。”
他声音渐低,最后竟怆然涕下。
彭雪梅闻声从书房走出,轻轻拍了拍萧云骧后背,埋怨道:“李将军难得来江城一趟,说这些做什么?好好吃饭吧。”
萧云骧这才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坐回桌边。
彭雪梅向李绣成行礼致歉:“李将军勿怪,他一说到这些,就高尚得像个圣人似的。”
李绣成连忙起身还礼,彭雪梅退回书房。
萧云骧低头夹了几口菜,掩饰尴尬,“绣成,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我们和天国,能不兵戎相见最好。若真有那一天,也得是仁至义尽,忍无可忍。”
“眼下,你先好好筹划,拿下南阳与长安。我们先干翻青庭再说。”
李绣成重重点头:“大王说得是。”
两人继续吃喝闲聊,却也同时心照不宣地,不再提及天国之事。
直到酒已尽,菜已空,李绣成起身告辞。
萧云骧亲自送他至府衙门外,并唤来卢岭生等人护送回住处。
回到家中,只见彭雪梅正在收拾碗筷。
她见他进门,轻声埋怨:“你今天怎么了?平时喝酒也不见你失态,今日才喝了这点,就情绪失控了?”
萧云骧从背后轻轻抱住她,低声呢喃:“雪梅,我好孤独啊。我不知道他们是真信我那一套,还是嘴上敷衍我。”
“就怕那天我死了,一切又推倒重来,恢复旧日模样。”
彭雪梅转过身来,心疼地看着他,用手轻抚他的脸,柔声安慰。
“那夜在常沙城外,你与爹爹争辩时,我就知道你是什么人了。”
“不用害怕,也不会孤独,我会陪你一直走下去。”
“佛家有云: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只要我们下心去做,即使那天我们都死了,也是埋下了一粒火种。”
“等到世道浑浊了,必有后人将这粒火种挖出来,点燃鲜红的火炬,给黑夜中迷茫的众人,指明前进的方向。”
萧云骧听罢,心情畅快,忍不住轻笑出声。他一把将彭雪梅抱起,在屋中转了个圈。
两人笑闹一阵,收拾了碗筷,洗漱过后,便一同上床歇息。
彭雪梅很快沉沉入睡,萧云骧却辗转难眠,心绪如潮。
这一晚,他邀请李绣成到家中吃饭,不只是为了叙旧。
在原本的历史中,李绣成的带兵之才与对天王的忠诚,都毋庸置疑。然而,他有一个致命的毛病——奢靡成性。